許武心中終以前香析產之事為歉,欲將所得良田之半,立為義莊,以贍鄉裏,許晏、許普聞知,亦各出己產相助。 裏中人人歎服,又傳出幾句口號來,道是:真孝廉,惟許武;誰繼之?晏與普。 弟不爭,兄不取。 作義莊,贍鄉裏,嗚呼孝廉誰可比! 晏、普感兄之義,又將朝廷所賜黃金,大市牛酒,日日邀裏中父老與哥哥會飲。 如此三月,假期已滿,晏、普不忍與哥哥分別,各要納還官誥。 許武再三勸諭,責以大義,二人只得聽從,各攜妻小赴任。 卻說裏中父老,將許武一門孝弟之事,備細申聞郡縣,郡縣為之奏聞。 聖旨命有司旌表其門,稱其裏為孝弟裏。 後來三公九卿,交章薦許武德行絕倫,不宜逸之田野,累詔起用。 許武只不奉詔,有人問其緣故,許武道:「兩弟在朝居位之時,吾曾諷以知足知止。 我若今日複出應詔,是自食其吾了。 況方今朝廷之上,是非相激,勢利相傾,恐非縉紳之福;不如躬耕樂道之為愈耳。 」人皆服其高見。 再說晏、普到任,守其乃兄之教,各以清節自勵,大有政聲。 後聞其兄高致,不肯出仕。 弟兄相約,各將印綬納還,奔回田裏,日奉其兄為山水之遊,盡老百年而終。 許氏子孫昌茂,累代衣冠不絕,至今稱為「孝弟許家」雲。 後人作歌歎道: 今人兄弟多分產,古人兄弟亦分產。 古人分產成弟名,今人分產但囂爭。 古人自汙為義,今人自汙爭微利。 孝義名高身並榮,微利相爭家共傾。 安得盡居孝弟裏,卻把鬩牆人愧死—— 第三卷 賣油郎獨占花魁 年少爭誇風月,場中波浪偏多。 有錢無貌意難和,有貌無錢不可。 就是有錢有貌,還須著意揣摩。 知情識俏哥哥,此道誰人賽我。 這首詞名為《西江月》,是風月機關中撮要之論。 常言道:「妓愛俏,媽愛鈔。 」所以子弟行中,有了潘安般貌,鄧通般錢,自然上和下睦,做得煙花寨內的大王,鴛鴦會上的主盟。 然雖如此,還有個兩字經兒,叫做幫襯。 幫者,如鞋之有幫;襯者,如衣之有襯。 但凡做小娘的,有一分所長,得人襯貼,就當十分。 若有短處,曲意替他遮護,更兼低聲下氣,送暖俞寒,逢其所喜,避其所諱,以情度情,豈有不愛之理?言叫做幫襯。 風月場中,只有會幫襯的最討便宜,無貌而有貌,無錢而有錢。 假如鄭元和在卑田院做了乞兒,此時囊篋俱空,容顏非舊,李亞仙於雪天遇之,便動了一個惻隱之心,將繡襦包裏,美食供養,與他做了夫妻。 這豈是愛他之錢,戀他之貌?只為鄭元和識趣知情,善於幫襯,所以亞仙心中舍他不得。 你只看亞仙病中想馬板腸湯吃,鄭元和就把五花馬殺了,取腸煮湯奉之。 只這一節上,亞仙如何不念其情?後來鄭元和中了狀元,李亞仙封為國夫人。 >打出萬年策,卑田院變做了白玉樓。 一床錦被遮蓋,風月場中反為美談。 這是: 運退黃金失色,時來鐵也生光。 話說大宋自太祖開基,太宗嗣位,曆傳真、仁、神、哲,共是七代帝王,都則偃武修文,民安國泰。 到了徽宗道君皇帝,信任蔡京、高俅、楊戩、朱之徒,大興苑囿,專務遊樂,不以朝政為事。 以致萬民嗟怨,金虜乘之而起,把花錦般一個世界,弄得七零八落。 直至二帝蒙塵,高宗泥馬渡江,偏安一隅,天下分為南北,方得休息。 其中數十年,百姓受了多少苦楚。 正是: 甲馬叢中立命,刀槍隊裏為家。 殺戮如同戲耍,搶奪便是生涯。 內中單表一人,乃汴梁城外安樂村居住,姓莘名善,渾家阮氏。 夫妻兩口,開個六陳鋪兒。 雖則糶米為生,一應麥豆茶酒油鹽雜貨,無所不備,家道頗頗得過。 年過四旬,止生一女,小名叫做瑤琴。 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資性聰明。 七歲上,送在村學中讀書,日誦千言。 十歲時,便能吟詩作賦,曾有一絕,為人傳誦。 詩雲: 朱簾寂寂下金鉤,香鴨沉沉冷畫樓。 移枕怕驚鴛並宿,挑燈偏惜蕊雙頭。 到十二歲,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若題起女工一事,飛針走線,出人意表。 此乃天生令俐,非教習之所能也。 莘善因為自家無子,要尋個養女婿來家靠老。 只因女兒靈巧多能,難乎其配,所以求親者頗多,都不曾許。 不幸遇了金虜猖獗,把汴梁城圍困,四方勤王之師雖多,宰相主了和議,不許廝殺,以致虜勢愈甚,打破了京城,劫遷了二帝。 那時城外百姓,一個個亡魂喪膽,攜老扶幼,棄家逃命。 卻說莘善領著渾家阮氏和十二歲的女兒,同一般逃難的,背著包裏,結隊而走。 忙忙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 擔渴擔饑擔勞苦,此行誰是家鄉?叫天叫地叫祖宗,惟願不逢韃虜。 正是: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正行之間,誰想韃子到不曾遇見,卻逢著一陣敗殘的官兵。 他看見許多逃難的百姓,多背得有包裏,假意呐喊道:「韃子來了!」沿路放起一把火來。 此時天色將晚,嚇得眾百姓落荒亂竄,你我不相顧。 他就乘機搶掠。 若不肯與他,就殺害了。 這是亂中生亂,苦上加苦。 卻說莘氏瑤琴被亂軍沖突,跌了一交,爬起來,不見了爹娘,不敢叫喚,躲在道傍古墓之中過了一夜。 到天明,出外看時,但見滿目風沙,死屍路。 昨日同時避難之人,都不知所往。 瑤琴思念父母,痛哭不已。 欲待尋訪,又不認得路徑,只得望南而行。 哭一步,捱一步,約莫走了二裏之程。 心上又苦,腹中又饑,望見土房一所,想必其中有人,欲待求乞些湯飲。 及至向前,卻是破敗的空屋,人口俱逃難去了。 瑤琴坐於土牆之下,哀哀而哭。 自古道:「無巧不成話。 」恰好有一人從牆下而過。 那人姓卜名喬,正是莘善的近鄰,平昔是個遊手遊食、不守本分,摜吃白食、用白錢的主兒,人都稱他是卜大郎。 也是被官軍沖散了同夥,今日獨自而行。 聽得啼哭之聲,慌忙來看。 瑤琴自小相認,今日患難之際,舉目無親,見了近鄰,分明見了親人一般,即忙收淚,起身相見,問道:「卜大叔,可曾見我爹媽麼?」卜喬心中暗想:「昨日被官軍搶去包裏,正沒盤纏。 天生這碗衣飯,送來與我,正是奇貨可居。 」便扯個謊道:「你爹和媽,尋你不見,好生痛苦,如今前面去了,吩咐我道:『倘或見我女兒,千萬帶了他來,送還了我。 』許我厚謝。 」瑤琴雖是聰明,正當無可奈何之際,君子可欺以其方,遂全然不疑,隨著卜喬便走,正是: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 卜喬將隨身帶的乾糧,把些與他吃了,吩咐道:「你爹媽連夜走的。 若路上不能相遇,直要過江到建康府,方可相會。 一路上同行,我權把你當女兒,你權叫我做爹。 不然,只道我收留迷失子女,不當穩便。 」瑤琴依允。 從此陸路同步,水路同舟,爹女相稱。 到了建康府,路上又聞得金兀術四太子,引兵渡江,眼見得建康不得寧息。 又聞得康王即位,已在杭州駐蹕,改名臨安,遂趁船到潤州。 過了蘇、常、嘉、湖,直到臨安地面,暫且飯店中居住,也虧卜喬,自汴京至臨安,三千餘裏,帶那莘瑤琴下來,身邊藏下些散碎銀兩,都用盡了,連身上外蓋衣服,脫下准了店錢,止剩得莘瑤琴一件活貨,欲行出脫。 訪得西湖上煙花王九媽家要討養女,遂引九媽到店中,看貨還錢。 九媽見瑤琴生得標致,講了財禮五十兩。 卜喬兌足了銀子,將瑤琴送到王家。 原來卜喬有智,在王九媽前,只說:「瑤琴是我親生之女,不幸到你門戶人家,須是款款的教訓,他自然從順,不要性急。 」在瑤琴面前,又說:「九媽是我至親,權時把你寄頓他家,待我從容訪知你爹媽下落,再來領你。 」以此瑤琴欣然而去。 可憐絕世聰明女,墮落煙花羅網中。 王九媽新討了瑤琴,將他渾身衣服,換個新鮮,藏於曲樓深處,終日好茶好飯,去將息他,好言好語,去溫暖他。 瑤琴既來之,則安之。 住了幾日,不見卜喬回信,思量爹媽,噙著兩行珠淚,問九媽道:「卜大叔怎不來看我?」九媽道:「哪個卜大叔?」瑤琴道:「便是引我到你家的那個卜大郎。 」九媽道:「他說是你的親爹。 」瑤琴道:「他姓卜,我姓莘。 」遂把汴梁逃難,失散了爹媽,中迂遇見了卜喬,引到臨安,並卜喬哄他的說話,細述一遍。 九媽道:「原來恁地,你是個孤身女兒,無腳蟹,我索性與你說明罷;那姓卜的把你賣在我家,得銀五十兩去了。 我們是門戶人家,靠著粉頭過活。 家中雖有三四個養女,並沒個出色的。 愛你生得齊整,把做個親女兒相待。 待你長成之時,包你穿好吃好,一生受用。 」瑤琴聽說,方知被卜喬所騙,放聲大哭。 九媽勸解,良久方止。 自此九媽將瑤琴改做王美,一家都稱為美娘,教他吃吹彈歌舞,無不盡善。 長成一十四歲,嬌豔非常。 臨安城中,這些當豪公子慕其容貌,都備著厚禮求見。 也有愛清標的,聞得他寫作俱高,求詩求字的,日不離門。 弄出天大的名聲出來,不叫他美娘,叫他做花魁娘子。 西湖上子弟編出一支《掛枝兒》,單道那花魁娘子的好處: 小娘中,誰似得王美兒的標致,又會寫,又會畫,又會做詩,吹彈歌舞都餘事。 常把西湖比西子,就是西子比他也還不如。 哪個有福的湯著他身兒,也情願一個死。 只因王美有了個盛名,十四歲上,就有人來講梳弄。 一來王美不肯,二來王九媽把女兒做金子看成,見他心中不允,分明奉了一道聖旨,並不敢違拗。 又過了一年,王美年方十五。 原來門戶中梳弄,也有個規矩。 十三歲太早,謂之試花。 皆因鴇兒愛財,不顧痛苦;那子弟也只專個虛名,不得十分暢快取樂。 十四歲謂之開花。 此時天癸已至,男施女受,也算當時了。 到十五謂之摘花。 在平常人家,還算年小,惟有門戶人家,以為過時。 王美此時未曾梳弄,西湖上子弟,又編出一支>來: 王美兒,似木瓜,空好看,十五歲,還不曾與人湯一湯。 有名無實成何幹。 便不是石女,也是二行子的娘。 若還有個好好的,羞羞也,如何熬得這些時癢。 王九媽聽得這些風聲,怕壞了門面,來勸女兒接客。 王美執意不肯,說道:「要我會客時,除非見了親生爹媽。 他肯做主時,方才使得。 」王九媽心裏又惱他,又不裏得難為他。 捱了好些時。 偶然有個金二員外,大富之家,情願出三百兩銀子,梳弄美娘。 九媽得了這主大財,心生一計,與金二員外商議:若要他成就,除非如此如此。 金二員外意會了。 其日八月十五日,只說請王美湖看潮,請至舟中。 三四個幫閑,俱是會中之人,猜拳行令,做好做歉,將美娘灌得爛醉如泥。 扶到王九媽家樓中,臥於床上,不省人事。 此時天氣和暖,又沒幾層衣服。 媽兒親手伏侍,剝得他赤條條,任憑金二員外行事。 美娘夢中覺痛醒將轉來,已被金二員外耍得夠了,欲待掙紮,爭奈手足俱軟,繇他輕薄了一回。 直待綠暗紅飛,方始雨收雲散。 正是: 雨中花蕊方開罷,鏡裏娥眉不似前。 五鼓時,美娘酒醒,已知鴇兒用計,破了身子。 自憐紅頻命薄,遭此強橫,起來解手,穿了衣服,自在床邊一個斑竹榻上,朝著裏壁睡了,暗暗垂淚。 金二員外來親近他時,被他劈頭劈臉,抓有幾個血痕。 金二員外好生沒趣,捱得天明,對媽兒說聲:「我去也。 」媽要留他時,已自出門去了。 從來梳弄的子弟,早起時,媽兒進房賀喜,行戶中都來稱賀,還要吃幾日喜酒。 那子弟多則住一二月,最少也住半月二十日。 只有金二員外侵早出門,是從來未有之事。 王九媽連叫詫異,披衣起身上樓,只見美娘臥於榻上,滿眼流淚。 九媽要哄他上行,連聲招許多不是。 美娘只不開口。 九媽只得下樓去了。 美娘哭了一日,茶飯不沾。 從此托病,不肯下樓,連客也不肯會面了。 九媽心下焦燥,欲待把他淩虐,又恐他烈性不從,反冷了他的心腸;欲待繇他,本是要他賺錢,若不接客時,就養到一百歲也沒用。 躊躇數日,無計可施。 忽然想起,有個結義妹子,叫做劉四媽,時常往來。 他能言快語,與美娘甚說得著,何不接取他來,下個說詞?若得他回心轉意,大大的燒個利市。 當下叫保兒去請劉四媽到前樓坐下,訴以衷情。 劉四媽道:「老身是個女隨何,雌陸賈,說得羅漢思情,嫦娥想嫁。 這件事都在老身身上。 」九媽道:「若得如此,做姐的情願與你磕頭。 你多吃杯茶去,省得說話時口乾。 」劉四媽道:「老身天生這副海口,便說到明日,還不乾哩。 」劉四媽吃了幾杯茶,轉到後樓,只見樓門緊閉。 劉四媽輕輕的叩了一下,叫聲:「侄女!」美娘聽得是四媽聲音,便來開門。 兩下相見了,四媽靠桌朝下而坐,美娘傍坐相陪。 四媽看他桌上鋪著一幅細絹,才畫得個美人的臉兒,還未曾著色。 四媽稱贊道:「畫得好,真是巧手!九阿姐不知怎生樣造化,偏生遇著你這一個伶俐女兒,又好人物,又好技藝,就是堆上幾千兩黃金,滿臨安走遍,可尋山個對兒麼?」美娘道:「休得見笑!今日甚風吹得姨娘到來?」劉四媽道:「老身時常要來看你,只為家務在身,不得空閑。 聞得你恭喜梳弄了,今日偷空而來,特特與九阿姐叫喜。 」美兒聽得提起「梳弄」二字,滿臉通紅,低著頭不來答應。 劉四媽知他害羞,便把椅兒掇上一步,將美娘的手兒牽著,叫聲:「我兒,做小娘的,不是個軟殼雞蛋,怎的這般嫩得緊?似你恁地怕羞,如何賺得大主銀子?」美娘道:「我要銀子做甚?」四媽道:「我兒,你便不要銀子,做娘的,看得你長大成人,難道不要出本?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九阿姐家有幾個粉頭,哪一個趕得上你的腳跟來?一園瓜,只看得你是個瓜種,九阿姐待你也不比其他。 你是聰明伶俐的人,也須識些輕重。 聞得你自梳弄之後,一個客也不肯相接。 是甚麼意兒?都像你的意時,一家人口,似蠶一般,哪個把桑葉喂他?做娘的抬舉你一分,你也要與他爭口氣兒,莫要反討眾丫頭們批點。 」美娘道:「繇他批點,怕怎的!」劉四媽道:「阿呀!批點是個小事,你可曉得門戶中的行徑麼?」美娘道:「行徑便怎的?」劉四媽道:「我們門戶人家,吃著女兒,用著女兒。 僥幸討得一個像樣的,分明是大戶人家置了一所良田美產。 年紀幼小時,巴不得風吹得大;到得梳弄過後,便是田產成熟,日日指望花利到手受用。 前門迎新,後門送舊,張郎送米,李郎送柴,往來熱鬧,才是個出名的姊妹行家。 」美娘道:「羞答答,我不做這樣事!」劉四媽掩著口,格的笑了一聲,道:「不做這樣事,可是繇得你的?一家之中,有媽媽做主。 做小娘的若不依他教訓,動不動一頓皮鞭,打得你不生不死。 那時不怕你不走他的路兒。 九阿姐一向不難為你,只可惜你聰明標致,從小嬌美的,要惜你的廉恥,存你的體面。 方才告訴我許多話,說你不識好歹,放著鵝毛不知輕,頂著磨子不知重,心下好生不,教老身來勸你。 你若執意不從,惹他性起,一時翻過臉來,罵一頓,打一頓,你待走上天去!凡事只怕個起頭若打破了頭時,朝一頓,暮一頓,那時熬這些痛苦不過,只得接客,卻不把千金聲價弄得低微了?還要被姊妹中笑話。 依我說,吊桶已自落在他井裏,掙不起了。 不如千歡萬喜,倒在娘的懷裏,落得自己快活。 」 美娘道:「奴是好人家兒女,誤落風塵,倘得姨娘主張從良,勝造九級浮圖。 若要我倚門獻笑,送舊迎新,寧甘一死,決不情願。 」劉四媽道:「我兒,從良是個有志氣的事,怎麼說道不該!只是從良也有幾等不同。 」美娘道:「從良有甚不同之處?」 劉四媽道:「有個真從良,有個假從良,有個苦從良,有個樂從良,有個趁好的從良,有個沒奈何的從良,有個了從良,有個不了的從良。 我兒,耐心聽我分說:「如何叫做真從良?大凡才子必須佳人,佳人必須才子,方成佳配。 然而好事多磨,往往求之不得。 幸然兩下相逢,你貪我愛,割舍不下。 一個願討,一個願嫁。 好像捉對的蠶蛾,死也不放。 這個謂之真從良。 怎麼叫做假從良?有等子弟愛著小娘,小娘卻不愛那子弟。 曉得小娘心腸不對他,偏要娶他回去。 拚著一主大錢,動了媽兒的火,不怕小娘不肯。 勉強進門,心中不順,故意不守家規,小則撒潑放肆,大則公然偷漢。 人家容留不得,多則一年,少則半載,依舊放他出來,為娼接客。 把從良二字,只當個賺錢的題目。 這個謂之假從良。 第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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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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