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這樣的突破——大致需要多大的資金投入?我知道這個問題不會有精確間答,我只要你說出數量級。 " 陳星北沒有正面回答:"那不是一個國家能承受的,得全人類的努力。 " 大家把該說的都說了,靜等主席作總結。 唐主席仍輕輕轉動著那支鉛筆,沉思著。 良久他笑著說:"今天我想向大家袒露一點內心世界,按說這對政治家是犯忌的。 "他頓了一下,"做政治家是苦差使,常常讓我有人格分裂的感覺。 一方面,我要履行政治家的職責,非常敬業地做各種常規事務,包括發展軍力和准備戰爭。 老章剛才說得好,誰忽視這個責任就是對國家對民族犯罪。 但另一方面,如果跳出這個圈子,站在上帝的角度看世界,就會感到可笑,感到茫然。 人類中的不同族群互相猜疑仇視,競相發展武器,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同歸於盡。 帶頭做這些事的恰恰是人類中最睿智的政治家們,他們為什麼看不透這點簡單的道理呢?當然也有看透的,但看透也不行,你生活在『看不透『的人們中間,就只能以看不透的規則行事。 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會場一片靜默。 這個問題非常敏感,難以回答。 過一會兒,唐主席笑著說: "但今天我想多少變一下。 還是用老祖宗的中庸之道吧——首先不能完全脫離這個『人人看不透『的現實,否則就是迂腐;但也該稍微跳離一點,超前一點.否則就不配當政治家。 "他把鉛筆拍到桌子上,"這樣吧,我想再請小陳確認一下:你說,這項技術在一千年內絕對不可能發展成實用的武器,你確信嗎?" "我確信。 " "大家呢?"他依次掃視著大家,尤其是章司令,被看到的人都點點頭。 大夥兒甚至連陳星北本人都在想,主席要對這個項目判死刑了。 但誰也沒料到,他的思路在這兒陡然轉了一個大彎。 他輕松地說,"既然如此,保守這個秘密就沒什麼必要了。 為一千年後的武器保密,那我們的前瞻性未免太強了——那時說不定國家都已經消亡了呢。 " 陳星北忍俊不禁,"詠"地笑出了聲一一會場上只有他一人的笑聲,這使他在這群政治家中像個異類。 秦若怡立即惱火地瞪他一眼,陳星北佯作未見。 不過他也收起笑容,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唐主席微笑地看看他,問: "小陳,如果集全人類的財務和智力,什麼時候能達到你說的投籃球,即把工廠投擲到月球上了"陳星北略微躊躇,謹慎地說:"我想,可以把一千年減半吧。 " 『那麼,就把這個秘密公開,讓全人類共同努力吧。 "他看看章司令,幽默地說,"不妨說明白,這可是個很大的陰謀,說是陽謀也行:如果能誘使其他國家都把財力耗到這兒,各國就沒有餘力發展自相殘殺的武器了。 這是唐太宗式的智謀,讓『天下英雄盡人吾毅中『。 哈哈。 "大家也都會心地笑了,在笑聲中他沉思著說,"可能——也沒有對殺人武器的愛好了,假若人類真的進人太空移民時代,我們的興趣點就該一致向外了。 那時候也許大家都會認識到,人類之間的猜疑仇視心理是何等卑瑣。 " 與會者頭腦都不遲鈍,立即意識到他所描繪的這個前景。 不少人輕輕點頭,也有不同意的,比如二炮司令,但他無法反駁主席簡潔有力的邏輯。 而且說到底,哪個人不希望生活在一個"人人看透"的理性世界裏?誰願意既擔心戰爭同時又在(客觀上)制造戰爭?陳星北尤其興奮,他覺得這才是他一向親近的學兄,他的內心仍是詩人的世界。 這會兒他真想抱上學兄在尺裏轉幾圈。 唐主席又讓大家討論一會兒,最後說: "如果都沒意見,就作為這個會上的結論吧。 當然,這樣大的事,還需要在更大的範圍內來討論和決定。 如果能通過,建議由小陳出使日本,向對方解釋事件原因,商談遠期合作規劃,全世界各國都可自願參加。 我會盡快推進這件事的決定,畢竟,"他笑著對陳星北說,"小陳恐怕也想早日見到女兒和外甥,對不對?他倆是叫小丫和嘎子吧?" "我當然急於見到他倆。 不光是親情,還有一點因素非常重要:這倆孩子是人類中唯一在外宇宙待過的人——之前的實驗也成功過,但都是瞬時挪移,沒有真正的經歷,不能算數的。 想想吧,人類還沒有飛出月球之外,卻有兩個孩子先到了外宇宙!他倆在那個空間中的任何見聞、感受,都是極其寶貴的科學財富。 " "那麼,日本科學家,還有其他國家的科學家,都會同樣感興趣的。 拿這當籌碼,說服盡可能多的國家參加合作。 星北,你要擔一些外交上的工作,聽若怡院長說,你的口才是壓蘇秦賽張儀,不搞外交實在是屈才了。 我准備叫外交部的同志到你那兒取經。 "人們都笑了,秦若怡笑著用肘子捅捅星北。 陳星北並不難為情,笑著說:"盡管來吧,我一定傾囊相授。 "他說,"說起日本科學家,我倒想起一點:我搞這項研究,最初的靈感就來自於一位日本物理學家阪本大輔的一句話。 他斷言說:科學家夢寐以求的反引力技術絕不可能在本宇宙中實現,但很有可能在超維度中實現——所謂反引力,與子宇宙在宇宙外的遊動(無引力的遊動),本質上是一致的。 我如果去日本,准備先找他,通過他來實施對日本政治家啟蒙。 " 好的,你等我的通知。 見到小丫和嘎子,就說唐伯伯問他們好。 第4章 嘎子和小丫乘一架EC225直升機離開沖繩飛往北海道。 機上只有一個沉默寡言的駕駛員,沒有人陪同,或者說是押送。 這種意想不到的"信任"讓兩人心中有點發毛,不知道渡邊他們耍的什麼花招。 不過,他倆很快就把這點疑慮扔掉,被窗處的美景迷住了。 飛機飛得不高,可以看見機下的建築和山野河流。 這趟旅途讓嘎子有兩點很深切的感受,其一是,與中國相比,日本真是太小了,轉眼之間就跨越了大半個國家,難怪他們對幾個有爭議的小島那麼念念不忘;其二是,日本人確實把他們的國家侍弄得滿漂亮。 想想中國國土上的傷疤(大片的沙漠和戈壁),嘎子難免有茫然若失的感覺。 直升機飛越北海道的中國山脈(這是山脈的日本名字),在鳥取縣的海邊降落。 這裏是旅遊區,海邊有幾個大沙丘,海灘上紮滿了紅紅綠綠的遮陽傘。 直升機落在稍遠的平她上,一位身穿和服的日本中年婦女正在那兒等候,這時邁著小碎步急急地迎上來,後邊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夥子。 那位婦女滿面笑容地鞠躬,用流利的中文說: "歡迎來自中國恩格貝的貴客,那兒可以說也是遠山家族的半個故鄉。 我叫西澤貞子,未婚名是遠山貞子,正瑛老人是我的曾祖父。 " 聽見"遠山正瑛"這幾個字,兩個孩子心中頓時湧起濃濃的親切感,他們撲上去,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阿姨你好,見到你太高興啦!" 貞子把兩人攬在懷裏,指指後邊:"這是我的兒子,西澤昌一。 " 小夥子過來,向二人行鞠躬禮。 嘎子覺得這種禮節對遠山老人的後代來說太生分了,就不由分說,來了個男人式的擁抱。 昌一略略愣了一下,也回應了嘎子的擁抱,但他的動作似乎有點僵硬。 駕駛員簡單交待兩句,就駕機離開了。 貞子說她家離這兒不遠,請孩子們上車。 昌一駕車,十幾分鐘後就到家了。 這兒竟然是一棟老式房屋,質樸的籬笆圍牆,未油漆的原色木門窗,屋內是紙隔扇,拉門內鋪著厚厚的榻榻米。 正廳的祖先神位上供著各代先祖,還特別懸掛著一個老人的遺像。 嘎子認出那是遠山老人,忙拉小丫過去,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 他對貞子說: "阿姨,我們都非常崇敬遠山老人。 從他去世到今天,內蒙古的防護林又向沙漠推進了五百公里。 不過比起遠山老人的期望,我們幹得太慢了。 " 貞子說:"曾祖在九泉下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很欣慰的。 " 已經到午飯時間了,貞子端出了壽司、各種海味、味嘈湯,還有鳥取縣的特產紅擬石蟹。 四人在榻榻米上邊吃邊聊。 昌一的中國話也不錯,偶爾插幾句話。 談話的主題仍是正瑛老人,嘎子一一細數他的軼事:在恩格貝親手種樹,種了十四年,一直幹到九十七歲;遠山老人不愛交際,當地的領導去看他,他一言不發只顧幹活,那位領導只好陪他種了一晌午的樹;老人回日本過年時摔壞了腿,坐著輪椅又飛回恩格貝,飛機剛落地就搖著輪椅直撲試驗田。 後來腿傷漸重,不得不回日本治療,腿傷好了,他孩子氣地爬上園子裏的大樹高叫:"我又可以去中國了!" "我說得對吧,貞子阿姨?他爬的就是這院子裏的樹吧,是哪棵樹?" 貞子略略一愣一一一並不知道遠山正瑛的這些瑣事——忙點點頭,含糊地說:"對,聽上輩人說過這些事。 " 嘎子又說,老人脾氣很倔的,當地人為走近路,老在他的苗圃裏爬籬笆,老人氣了,就拿大糞糊到籬笆上。 小丫忙用肩膀扛扛嘎子,嘎子意識到了,難為情地掩住嘴: "吃飯時不該說這些的。 對不起!" 貞子笑了:"沒關系的。 知道你們這樣懷念曾祖父,我們都很欣慰。 "她覺得火候己經到了,便平靜地說,"我們都很看重他和貴國的情誼。 所以——我很遺憾。 請原諒我說話直率,但我真的認為,如果你們這次是坐民航班機、拿著護照來的日本,那就更好了。 "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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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
第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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