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契潘諾夫打斷了她:不,董小姐,拒絕何先生的盛情是不禮貌的,而且,這樣的采訪機會以後永遠碰不到了。 何先生,謝謝你的邀請。 何不疑最後留戀地望望四周:再見了,我在這兒的生活落幕了。 從現在起,我要開始新的生活。 他面向電腦,用額頭碰碰霍爾的合成面孔,霍爾老朋友,再見很可能是永別了。 霍爾顯出戀戀不舍的表情,渾厚的男中音中飽含悵然:再見,祝你的新生活愉快。 替我向夫人和未來的孩子問好。 謝謝。 佳佳,來,讓我們吻別。 佳佳處於濃重的別情之中,她忍著淚說:到大門口吻別吧,我和傑克遜先生送你到大門口。 好,走吧噢,佳佳,替我拎上那簍火腿,一會兒我請兩位客人品嘗。 斯契潘諾夫仍在冷靜地旁觀著。 何不疑說他的生活落幕了,但他今天的演出不一定結束呢。 然後,何不疑提到了他的火腿簍,斯契潘諾夫的神經像針紮一樣忽然驚醒了。 佳佳拎起辦公桌上形狀古樸拙厚的竹簍在人造食品大行其道的今天,凡是真正的自然食品大都采用這樣自然的包裝它的個頭不大,但如果采用某種措施,裝下一個嬰兒並非不可能。 斯契潘諾夫的第三只眼全部睜開了。 截止此前,他的思維一直保持著兩道平行線,即,何不疑可能是清白的,也可能有貓膩,兩種可能沒有輕重之分。 但自從竹簍一進入舞台,情況馬上變了。 因為,竹簍是個過於突兀的道具,它恰恰今天出現在舞台上不大可能是巧合。 一個竹簍,一個正好適合裝下嬰兒的道具。 不過他還不知道何不疑准備怎麼使用這個道具。 在眾目睽睽下,不大可能把掉包的嬰兒裝進竹簍,但是且看下邊的發展吧。 佳佳已走向門口,何不疑笑著做了個手勢,請大家稍等,他走進衛生間,關上房門。 又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 雖然何去小解不能說是不正常,但這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家的視野,在那扇房門之後,他能幹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不過,那個竹簍倒是一直在佳佳的手裏拎著。 短短兩分鐘後,何不疑走出衛生間,同大家一起沿著人行道向大門走去。 何不疑一路上說話很少,十分留戀地看著四周,他向兩個客人解釋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觀看2號了。 2號的安全措施十分嚴格,非現職的工作人員是不可能再進入的。 斯契潘諾夫想,這也意味著,他如果真有所圖的話,一定會在今天把嬰兒帶出2號。 佳佳拎著竹簍一直緊緊傍著何總,這個忠實的秘書對自己的上級十分依戀。 傑克遜與他並排而行,低聲說著什麼。 董紅淑一個人悶頭走在後面,她的情緒還沒有恢複。 斯契潘諾夫則緊緊傍在丁佳佳的右側,時刻把那個竹簍罩在自己的視野中。 他們來到了大門口,傑克遜先與何不疑擁別。 斯契潘諾夫注意到何不疑一直沒有接竹簍,佳佳直接把竹簍放到物品通道的傳送帶上。 在這兒,所有物品都要經過高強度伽瑪射線的照射,即使放在鉛箱裏的病菌也會被殺死。 那麼,何不疑用這個竹簍到底想幹什麼呢? 佳佳過來,同何不疑長時間地擁抱,吻別,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再見,何總再見。 遷入新居後請告訴我們地址,我們去看望你。 何不疑實際是委婉地拒絕了:我們要到深山中隱居,那兒交通很不方便,以後再說吧。 佳佳再見,老傑再見,還有2號再見。 何不疑和兩個客人脫光衣服進入人行通道,水流在三個裸體上打出一片白霧,也在斯契潘諾夫的腦海中打出一片迷霧。 三個人穿上衣服,走出通道,經過伽瑪射線照射的竹簍擺在傳送帶上,何不疑走過去想把它拎下來,斯契潘諾夫比他早到一步:讓我來吧。 何不疑沒有客套:多謝。 就在門口的紅雲酒吧請你們吧,呶,酒吧在那兒。 紅雲酒吧在百米開外,從外面看十分冷清。 2號雖說是個大單位,但由於嚴格的保密限制,在它附近沒有形成可觀的商業區。 紅雲是這兒唯一的酒吧,門面也不是十分豪華。 三個信步走去,行走中,斯契潘諾夫暗地估量著竹簍的重量。 竹簍不重,大致相當於一個嬰兒的重量吧。 竹簍裏到底裝的什麼東西?無論如何,他要想辦法查明竹簍的內容。 酒吧門口是一張L型的吧台,收銀員正和一位服務小姐隔著櫃台閑聊。 這會兒不到午飯時間,所有桌子都是空的。 那位穿短裙的小姐走過來,為他們斟了茶水,送來菜單。 斯契潘諾夫把竹簍放在身邊,時刻拿眼光罩住它。 何不疑打開菜單:董小姐,請你點吧。 董紅淑擺擺手。 斯契潘諾夫先生?算啦,大概你也看不懂中國的菜譜,還是我來吧。 他點了腰果蝦仁、素羊肚、西芹百合等,噢,對了,麻煩廚師把這竹簍裏的金華火腿拼出一個盤子。 我答應過讓二位品嘗的。 斯契潘諾夫隨即站起來,拎上竹簍:我把竹簍送去吧,我還沒見過著名的金華火腿是什麼樣子呢。 他估計何不疑可能要拒絕,但沒有。 何不疑平靜地笑笑,像是對外國人的好奇心表示理解,他做了個手勢:請吧。 斯契潘諾夫在侍者的導引下來到廚房間,侍者向一位頭戴白帽的廚師作了交待,廚師含笑接過竹簍,解開上面的封蓋,從中掏出一個很大的鋁箔真空包裝袋。 斯契潘諾夫接過竹簍檢查一下,裏面已經空了。 廚師用廚刀割開真空包裝,露出裏面的金華火腿。 確確實實是一只火腿。 廚師用鋒利的廚刀一片一片切著,肉皮是漂亮的金黃色,內部呈粉紅色,肉質細膩。 等他切夠一盤的用量,又把剩餘的火腿塞到真空袋中,遞到斯契潘諾夫的手裏。 至此,斯契潘諾夫知道自己是失算了,他仔細回想了何不疑走出大門的全過程,不得不得出結論:何不疑不可能躲過眾人的眼睛,把一個3000克的嬰兒用竹簍夾帶出2號。 也許他的懷疑是過於多疑。 他拎著竹簍回到飯桌上,何不疑正和小董低聲談話,談得很投入。 何說:小董,我理解你的敏感,甚至我很贊賞你的憤怒。 我們這些人聞慣血腥味,已經見多不怪了。 他自嘲地說,但我們是不得已而為之呀。 類人的生產是一個危險的遊戲,只要稍稍放松,類人就會代替人類占領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這對於原作來說確實極不公平。 至於你耿耿於懷的死亡注射,說到底,是一個生物倫理學的問題,這種問題是沒有確定答案的。 斯契潘諾夫先生,他對剛入座的斯契潘諾夫說,你對今天的參觀有什麼感想? 斯契潘諾夫微微一笑:我正在以一個偵探作家的智力,對你的安全系統發起攻擊呢。 我正考慮寫一部小說,梗概是這樣的,某個帶自然指紋的類人嬰兒,被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物從2號裏帶了出來,引發了一場世界性的政治地震。 哈哈,看過剛才那場實戰演習,你還不死心嗎?2號的安全系統是萬無一失的。 斯契潘諾夫溫和地說:從來沒有萬無一失的複雜系統。 連數學世界上最嚴密的系統還存在著漏洞呢,諸如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羅素悖論等。 那好,希望老斯發揮你的才智,在2號安全系統上找出一個缺口,世界政府肯定會給你頒發獎章。 他問小董,還有什麼問題嗎?不要錯過這個機會,我退休之後,將回到家鄉山中隱居,以後我們很難再見面了。 我沒有問題了,謝謝。 菜肴送來了,何不疑請大家用餐,尤其要嘗嘗遠道而來的金華火腿。 董紅淑的心情基本上已趨於平靜,盡管想起何的死亡注射,心中仍不舒服。 三人邊吃邊閑聊,忽然何不疑的手機響了,他說:抱歉。 打開手機,臉色隨著通話越來越欣喜,好,我馬上回去。 關閉了手機,他說:請祝賀我吧,我太太已生了一個男孩。 50歲才做爸爸,而且我們采用的是自然生育方式!對不起,請你們慢慢用餐,我要先告退了。 他迅速填了一張支票給侍者,站起來同二人告別。 兩人道了喜,把滿面喜色的新爸爸送到酒吧門口。 何不疑拿出飛碟遙控器按一下,他的飛碟馬上飛過來,在門口降落。 何不疑匆匆登機,向兩人揮手,小飛碟輕靈地飛起。 董紅淑忽然喊:何先生,你的火腿!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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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人》
第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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