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輕而又美麗的婦女死在床上。 她的面容寧靜而蒼白,一雙無神的藍眼睛透過亂蓬蓬的金色頭髮向上瞪著。 一個青年男子在床上半坐半跪,他的臉埋在床單里,哭得渾身顫抖。 他完全沉浸在悲傷之中,福爾摩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之後,他才抬起頭來。 「你是高夫利·斯道頓先生嗎?」 「是的,是我,可是你太晚了。 她已經死了。 」 這個青年悲痛得心神迷亂,沒有明白我們根本不是來看病的大夫。 福爾摩斯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並且說明我們的來歷,這時,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阿姆斯昌大夫出現在門旁,他臉上交織著沉痛、嚴峻和質問的神情。 他說:「先生們,你們終於達到了目的,並且在這樣特別不幸的時刻來打攪我們。 我不能在死者面前大吵大嚷,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我年輕一點,我絕不會饒過你們這種惡劣的行為。 」 我的朋友十分莊重地說:「阿姆斯昌大夫,請原諒。 我想我們彼此有點誤解。 最好請你下樓來,我們可以互相談談這件不幸的事情。 」 一會兒,這位嚴厲的大夫隨我們來到樓下的起居室。 他說:「先生,說吧!」 「首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沒有受蒙特·詹姆士爵士的委託,而且在這件事上我是反對這位貴族的。 一個人失蹤了,我的責任是弄清他的下落。 但是一開始偵查,事情超出了我的範圍,既然不存在犯罪的問題,我們也就很願意使流言平息下去而不是擴散。 既然這件事沒有違法的地方,請相信我會守口如瓶,並且不使新聞界知道。 」 阿姆斯昌大夫迅速向前走了幾步,握住福爾摩斯的手。 他說:「你是一個好人。 我錯怪了你。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些情況,問題便好解釋了。 一年以前斯道頓在倫敦住了一個時期,對於房東的女兒產生了強烈的愛情,並且娶了她。 她聰明、善良、而且美麗。 誰有這樣的妻子都會感到幸福。 可是高夫利是那個脾氣乖戾的貴族的繼承人,如果結婚的消息傳到他那兒,高夫利一定會失掉繼承權。 我十分了解這個青年人,他有許多優點,我很喜歡他。 所以,我盡我的力量幫助他,不使他失去繼承權。 我們盡量不讓外人知道這件事,因為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很快地便會人人都知道。 由於這所農舍很偏僻,而且斯道頓很謹慎,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外人知道這件事。 他們的秘密只有我和一個忠實的僕人知道。 這個僕人到川平頓辦事去了。 但是他的妻子很不幸,得了重病,一種很厲害的肺病。 可憐的斯道頓愁得要瘋了,可是他還得要去倫敦參加比賽,因為不去就需要說明理由,這樣便會暴露他的秘密。 我發電報安慰他,他回電請我儘力幫忙。 這就是那封電報。 這封電報不知怎的竟會被你看到了,我沒告訴他病情有多麼危急,因為他在這兒也幫不上忙。 但是我把真實病情告訴了病人的父親,而她父親不會辦事,去告訴了斯道頓。 結果是,他象發了瘋似地徑直離開那裡,回來跪在他妻子的床前,一直不動,直到今天上午,死亡結束了他妻子的痛苦。 福爾摩斯先生,這是全部情況,我相信你和你的朋友全是言語謹慎的。 」 福爾摩斯緊握了一下大夫的手。 我們離開那所充滿憂傷的房子,來到冬季的暗淡陽光下。 我的朋友緩慢地說:「華生,走吧!」 修道院公學 在貝克街的這座小小的舞台上,我們已經看到不少人物的出場和退場都很不尋常,可是回憶起來,只有曾經榮獲碩士、博士等學位的桑爾尼克夫特·賀克斯塔布爾的首次登場最為突然,最為驚人。 那張幾乎印不下他的全部學術頭銜的小名片剛剛送來幾秒鐘,他自己就緊跟著進來了。 他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神情十分莊嚴,似乎冷靜和穩重全集於一身。 但是當他走進屋來隨手關上門后,竟立即靠著桌子搖晃起來,隨後便四肢無力地跌倒在地板上,那魁梧的身軀匍匐在壁爐前的熊平地毯上,他失去了知覺。 我們急忙站了起來,片刻之間,我們驚訝地、默默地注視著這艘沉落海底的龐大船隻,顯然在遼闊的生命海洋上掀起了急劇的、致命的風暴。 福爾摩斯匆忙地拿起一個座墊放在他的頭下,我便趕緊把白蘭地送到他的唇邊。 他陰沉而又蒼白的面孔上,布滿了憂愁的皺紋,眼睛緊閉著,眼窩發黑,嘴角鬆弛而下垂,鬍鬚沒有修剪,顯得凹凸不平。 衣領和襯衣帶著長途旅行的灰塵,頭髮亂蓬蓬的。 無疑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憂傷過度的人。 福爾摩斯問:「華生,這是怎麼一回事?」 「極度衰竭,可能只是由於飢餓和疲勞所致。 "我一面說一面摸著他細微的脈搏,感到他的生命力已經由奔騰的泉源變成了涓滴細流。 福爾摩斯從來人放表的口袋中拿出一張火車票,說:「這是從英格蘭北部的麥克爾頓到倫敦的往返車票。 現在還不到十二點,他一定動身很早。 」 過了一會兒,他那緊閉的眼瞼開始顫動,他抬起頭來用一雙灰色獃滯的眼睛看著我們。 接著他爬了起來,羞愧得臉色發紅。 「福爾摩斯先生,請原諒我的衰弱,我有些過分勞累。 最好您能給我一杯牛奶和一塊餅乾,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好些。 謝謝您了。 福爾摩斯先生,我親自到這兒來是為了請您一定跟我走一趟。 我怕電報不足以使您相信這個案件十分緊迫。 」 「您先恢復好了……」 「我已經完全好了。 我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虛弱。 福爾摩斯先生,我希望您和我乘下一趟火車到麥克爾頓去。 」 我的朋友搖了搖頭。 「我的同事華生大夫會告訴您我們現在很忙。 費爾斯文件案請我處理,還有阿巴加文尼家的謀殺案即將開庭審判。 目前除非是極其重大的案件,否則我不會離開倫敦。 」 我們的客人攤開雙手大聲說:「重大!霍爾得芮斯公爵的獨生子被劫走的事,您一點也沒有聽到嗎?」 「什麼!就是那位前任內閣大臣嗎?」 「正是他。 我們曾經儘力不使新聞界知道,可是昨天晚上在環球戲院已有了流言。 我想這事或許已經傳到您的耳中了。 」 福爾摩斯急忙從許多本參考資料中,伸手取出"H"那捲。 「'霍爾得芮斯,第六世公爵、嘉德勛爵、樞密院顧問①……'頭銜夠多了!'伯維利男爵、卡斯頓伯爵……'天啊,多少頭銜!'自一九○○年起任哈萊姆郡的郡長。 於一八八八年娶愛迪絲·查理·愛波多爾爵士的女兒。 他系薩爾特爾勛爵的繼承人和獨生子。 擁有二十五萬英畝土地。 在蘭開夏和威爾士有礦產。 地址:卡爾頓住宅區;哈萊姆郡,霍爾得芮斯府邸;威爾士,班戈爾,卡斯頓城堡。 一八七二年海軍大臣,曾任首席國務大臣……'他當然是國王最偉大的臣民之一嘍!」—— ①KnightoftheGarter英國旗士的最高等級。 ——譯者注 「不但是最偉大的而且也許是最富有的。 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您精通您的職業,並且願意為了您的事業竭盡全力。 但是我不妨告訴您,公爵大人親自對我講了,誰能告訴他,他的兒子被劫持到什麼地方去了,將會得到五千鎊的巨款,要是還能說出劫持他兒子的人的姓名,就要再加一千鎊。 」 福爾摩斯說:「啊,這樣的報酬真是太優厚了!華生,我看我們就同賀克斯塔布爾博士到英格蘭北部走一趟吧!賀克斯塔布爾博士,請您先喝牛奶,然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在什麼時候和怎樣發生的。 最後還有,您這位修道院公學的博士與這個案件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在出事後的第三天——您的未修剪的鬍鬚說明是過了三天——您才來到這裡,要求我們獻出微薄的力量。 」 我們的客人用過了牛奶和餅乾,他的一雙眼睛重新發出光芒,臉頰漸漸紅潤起來,這時他開始有力而清晰地敘述事情的經過。 「先生們,我先要告訴您們,修道院公學是所預備學校,我是創建人也是校長。 《賀克斯塔布爾對賀拉斯之管見》這①本書或許會使您們想起我的名字。 一般說來修道院公學是不錯的,在英格蘭這所公學是最好的、最優秀的預備學校。 布萊克沃特地方的萊瓦斯托克伯爵以及卡其卡特·索姆茲爵士等人都把他們的兒子託付給我。 三個星期以前,霍爾得芮斯公爵派了他的秘書王爾得先生來告訴我,他要把他的獨生子和繼承人、十歲的薩爾特爾勛爵交我管教。 那時我感到我的學校已經達到鼎盛時期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一生中最悲慘厄運的前奏—— ①賀拉斯(公元前65—8)羅馬詩人,以寫頌詩出名。 ——譯者注 「五月一號這個孩子來到了學校,那時正是夏季學期的開始。 他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少年,而他自己也很快地習慣了我們的生活。 我可以告訴您——我相信我說話一向是謹慎的,可是出了這件不幸的事,我便不宜再把一些情況留在心中了——他在家並不太快樂。 公爵的婚後生活並不平靜,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後來雙方同意分居,公爵夫人定居在法國南部。 這事是在不久以前發生的。 我們知道這個孩子對於他的母親懷有更為深厚的感情。 他的母親離開霍爾得芮斯府以後,他悶悶不樂,因此公爵願意把他送到我的學校來。 他到校才兩周,便和我們很熟悉了,而且他顯得十分快樂。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五月十三日夜晚,就是這星期一的夜晚。 他的房間在二樓,是個裡間,要穿過另一間有兩個孩子住的較大的房間才能走到。 這兩個孩子當夜絲毫沒有察覺有什麼動靜,所以可以肯定小薩爾特爾沒有從這兒走出去。 他的窗戶是開著的,窗上有一棵茁壯的常春藤連到地面。 在地面上沒有找到足跡,但是只有這個窗戶是出走的唯一途徑。 「星期二上午七點發現他已經不在了,他的床是睡過的。 臨走以前,他完全穿好了衣服,就是他常穿的校服——黑色伊頓上衣和深灰色的褲子。 沒有痕迹說明有人進過屋子,若①有喊叫和廝打的聲音一定聽得到,因為住在外面一間的年紀較大的孩子康特睡覺一向是很輕的—— ①英國伊頓公學所穿的校服上衣,長袖,前胸翻領較大,長短只到腰部。 ——譯者注 第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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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記(福爾摩斯探案集)》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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