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聳肩。 「沒有——永遠也不會。 我不是演員。 我的工作更有趣,我是負責置景的。 」 鮑勃·伊登的烤肉來了,可能是出於對他的可憐,廚師已用了把鈍刀把它剁成碎片了。 「負責置景的,我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 」「你真應該知道,不過聽名字已相當清楚了。 我不斷地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地奔波,去發現新的景觀,在這片大陸上找到可以被觀眾誤認為是阿爾及利亞、阿拉伯及南海之類的地方。 」「聽起來很有趣。 」「事實上也正是這樣,特別是對於像我這樣喜愛這片國土的人來說。 」 「你出生在這兒嗎?」 「不是。 許多年前,爸爸帶我來到這兒的威特康姆醫生家——離這兒有五英里,在邁登莊園附近。 爸爸離開我之後我就找了份工作——喲,你看,我在跟你講我的自傳了。 」 「難道不可以嗎?」伊登問,「女人和孩子常常跟我說知心話的,我長得很是慈眉善目。 這咖啡是不是太糟糕了?」「確實是。 」她說,「你要什麼甜點?兩種蘋果派中有一種沒有,做出選擇吧。 」 「我已經做出選擇了,」他回答,「我要已經沒有了的那種。 」他接著要去結賬。 「如果你能讓我連你那份也付上——」 「不需要。 」她抗議道。 「可是我的牛排砸了你的腿。 」 「沒關係的。 我在這兒有專用賬戶,我可是老顧客了。 如果你再堅持的話,我連你的也一塊兒付了。 」鮑勃·伊登沒有理會那位友好的收款員盛情遞來的牙籤罐,而是跟著置景姑娘走到了大街上。 已經是夜晚了,路上已早無人跡。 旁邊是幢很長的低矮的鐵皮建築,前部的裝飾性門廳上,一串無精打採的燈泡正垂著腦袋、眨著眼睛地告訴人們裡面有精彩的節目。 「去哪兒?」鮑勃·伊登問,「進去看電影嗎?」 「絕對不去那兒。 我早就看過那部片子了,糟透了。 說說你來這兒是幹什麼的吧,跟我說實話,你不是本地人吧?」「不是,」伊登說,「說來話長,可是總有一天我會跟你——道來的。 現在我想去找《埃爾多拉多時報》的編輯。 我口袋裡有一封給他的信。 」「找威爾·霍利?」「對,就是他。 你認識他?」 「大家都認識他。 跟我來,他現在應該在辦公室。 」 他倆拐進第一街。 鮑勃·伊登走在這位乾脆利落、身材苗條的漂亮姑娘旁邊,既高興又有點拘謹。 他從來沒遇見過這麼自信、這麼充滿活力、這麼無畏的姑娘。 沙漠小城變得那麼激悅人心了。 報社編輯部里亮著一盞燈,燈下坐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在打字機旁工作。 他們進門后,威爾·霍利站起身來,他又高又瘦,三十五歲左右,頭髮有些已過早地花白了,眼光中若有所思。 「波拉,你好,」他說。 「你好,威爾。 看看我在綠洲咖啡店發現了什麼。 」 霍利笑道:「你發現的是他吧。 你可是我認識的人中唯一能在埃爾多拉多發現有價值的東西的人。 這位小夥子,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勸你趁沙漠還沒吞掉你趕快逃走。 」 「我給您捎來一封信,霍利先生。 」伊登說著從兜里拿出那封信,「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哈利·佛萊德蓋特寫的。 」 「哈利·佛萊德蓋特,」霍利輕輕重複了一遍。 他把信讀了一遍。 「從過去傳來的聲音,」他說,「過去我們曾一起在紐約的《太陽報》工作。 」他沉默了一會兒,望著窗外沙漠中的天空。 「哈利說你來這兒辦點事,」他又說。 「是,」伊登回答說,「我以後再告訴你吧。 我現在想租輛車去邁登莊園。 」 「你是要見匹·傑·邁登嗎?」「對,儘快。 他在那兒,是不是?」霍利點點頭,「在,按道理應該在。 不過我還沒見到他。 有傳言說他前兩天從巴爾斯托來這裡了。 關於這件事這位小姐要比我知道的多,可以讓她說說。 你們倆是剛碰面,還是在月光下已散了一會兒步了?」 「事實上,」伊登笑道,「這位小姐在綠洲咖啡館讓我的牛排從她的腿上滑到了地上,我給她記了一次失誤,不過她已經儘力了。 我們連名字都沒有——」 「我知道了,」霍利說,「波拉·溫德爾小姐,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鮑勃·伊登先生。 咱們還是來點禮節吧,儘管這兒是個小地方。 」 「謝謝,老兄,」伊登說,「您真是太熱情了。 溫德爾小姐,現在我們可算認識了,我能和你聊聊嗎?你是不是認識邁登先生?」 「不是很熟,」她說,「普通人要想結識那位邁登可不太容易。 但是幾年前,我的公司曾在他的莊園里拍過片子——他的房子真可謂富麗堂皇,院子裡布置的也很漂亮。 前一陣我們拿到了一個劇本,簡直就像是按照他家的院子寫的。 我給他寫了封信,徵詢他的意見,問能否用他的院子拍一下外景。 他從舊金山來信說他正好馬上要來莊園,並且十分樂意滿足我們的請求。 他的信語氣非常和氣。 」 波拉坐到霍利放打字機的桌子邊上。 「兩天前我到埃爾多拉多后立即開車前往邁登家,可是在那兒遇到的情況卻讓我十分不解。 你想知道嗎?」 「當然想,」伊登堅定地說。 「大門開了,我把車開進院子里,車燈突然照到了穀倉的門,我看見一位駝背、留著黑鬍子的老頭兒,背上背著一隻包——就像我們現在在沙漠地區仍時常可見的淘金者。 讓我驚訝的是他的表情。 他站在燈光里像只受驚的兔子,隨後便跑開了。 我下車去敲正房的門,門過了很久才被打開,出來一位面色蒼白、神情緊張的人,原來是邁登的秘書,他說他叫桑恩。 我跟威爾說過,那位秘書當時幾乎全身都在發抖。 我告訴了他我和邁登先生商定的事,他卻非常不耐煩,態度粗魯。 他說我肯定見不著邁登。 『一周后再來。 』他一遍遍地對我強調。 我跟他爭辯、懇求——可是他竟當著我的面把我關在了門外。 」 「你沒見著邁登?」伊登問,「那後來怎樣了呢?」 「沒有。 我只好開車回城,沒走多遠又看見了那個駝背的淘金老頭兒。 我追上去,他的身影卻又消逝了。 我並沒深究——而是加足馬力,我最喜愛夜晚的沙漠。 」 鮑勃·伊登拿出一支煙,說:「霍利先生,我必須馬上去邁登家一趟,你能告訴我到哪兒租車嗎?」 「我可不會那樣做的,」霍利說,「我有一輛名叫霍拉斯·格利雷的小車。 我開車送你去邁登家吧。 」「我真不願打斷您的工作。 」 「別取笑我了。 不送你我會良心不安的。 我的工作——整天在這兒整理資料、審稿子,沒完沒了。 我倒是想出去轉轉。 」 「對不起,」伊登說,「我倒是看見你下午在門上的留言了。 」霍利聳聳肩。 「我想那才是真正的自我嘲弄。 我時時想逃離這枯燥的工作,可是有時候——有時候——」 他們一起走出辦公室,霍利鎖上門。 人跡罕見、寂寞傷感的小街向兩端伸延而去,黑暗中當然看不見盡頭。 編輯向睏倦的夜景揮了揮手。 「你在這兒隨處都可找到我們,」他說,「我們是一群浪跡天涯的人。 不過,沙漠確實有它的吸引人之處——壯麗廣闊,我們也喜歡沙漠——只要有機會,我們就驅車四處馳騁。 我不討厭這兒的白天——白天熱烈友好;我討厭這裡的夜晚——寂寞寒冷的夜晚。 」 「不像你說的那麼糟糕吧,威爾。 」波拉溫柔地說。 「嗯,不是那麼糟糕了,」他承認道,「自從有了收音機、電影后,夜晚就不那麼糟糕了。 我一晚接一晚地坐在電影院里,有時沉醉在記錄片中,有時沉醉在故事片中。 我重新見到了紐約的第五大道、那些汽車、圖書館前的石獅、穿著盛裝的女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在電影里見到派克大街。 」三個人默默地走在沙子上。 「波拉,如果你愛我的話,」威爾·霍利輕輕地說,「你就應該到那個地方去置景,講述一下紐約派克大街的故事:高架鐵路橋下擁擠的車流人潮,郵政局后那些待發的郵車,佩里商店,還有世界大廈上那金色的圓頂。 如果你拍下這部片子,我就會坐在電影院里一遍遍地看下去,直到眼睛變瞎為止。 」 「我倒是想去拍,」波拉說,「可是高架鐵路橋下那些擁擠的人群不會喜歡,他們想看到沙漠,他們希望看到遠離城市喧囂的開闊地帶。 」霍利點點頭。 「我知道。 這種偏好最近幾年像可怕的傳染病似地席捲了全國。 我應該寫一篇這方面的社論。 法國有句諺語很適合這個現象——『身不在處,心之念處』。 」 波拉伸出手。 「伊登先生,我要在這兒跟你說再見了——我得到『沙漠邊緣』旅館去投宿了。 」 「我想咱們會再見面的吧,」鮑勃·伊登說,「一定會的。 」「是的,我明天去邁登莊園,帶上他的親筆信。 我這次一定要見到他——如果他在的話。 」 「如果他在的話。 」鮑勃·伊登若有所思地重複道,「晚安。 我還想問一下——你想吃什麼樣的牛排?」 第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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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鸚鵡》
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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