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再沒有下文,但我也已領會到。 我真覺得掃興,也不禁暗暗地嘆息著:「可詛咒的第六倫! 當我們走下了康寧公寓的石階,霍桑用鑰匙開車門的時候,我又問他。 「我們回去嗎?」 「不。 去找趙伯雄。 」 「你也知道他的住所嗎!」因為剛才金梅和老毛吳媽三個人談話的時候,都不曾提起趙伯雄的住址,霍桑也不曾問過。 霍桑把鑰匙放進了他的衣裳,另從胸口袋裡摸出那張二英寸的小照片來給我瞧。 那是方頜棱目的趙伯雄。 我倒呆了一呆。 他道:「翻過來瞧啊。 」語聲中似乎有些不耐。 我忙把照片翻轉來,果然有「亞東七七四」五個鉛筆字,那字跡小而且淡,」寫得也不大高明。 霍桑道:「我猜想這五個字是王麗蘭的手筆。 」 「那末是亞東旅館嗎?」我說著仍將照片還給霍桑。 霍桑略點點頭,又爬到了駕駛盤的座上,把汽車掉過頭來,一直向北進行。 他忽問我道:「你帶著手槍嗎?」 我暗暗一驚,想不到會這樣嚴重。 我答道:「沒有啊。 你呢?」 霍桑點點頭:,「我是隨身帶的。 」 我又道:「我們不是去找趙伯雄嗎?怎麼用得著手槍?我倒有些奇怪。 」 「看趙伯雄一定用不著手槍,這話才奇怪。 」他頓了一頓,讓汽車轉彎向東,又繼續說:「你須明白,我們現在既然還不知道哪一個是兇手——哪一個是開槍打王麗蘭的人,那末,我們對於任何一個嫌疑人,都得戒備著他有隨時開槍的可能。 」他又頓了一頓,補充說:「連陸健笙也不能例外。 」 這句話我又認為有些突兀。 「什麼?陸健笙也不能例外?他也有兇手嫌疑?」 霍桑的眼睛瞧著馬路的中央。 這時汽車已入了鬧市,駕駛上不能不加意些。 我雖發了這個耐不住的問句,心裡倒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這時候委實不應向駕駛人討論這樣疑難的問題。 霍桑卻仍從容地答道:「誰知道呢?我常對你說,一個科學家在從事研究工作的時候,決不能先抱著某種成見,他必須憑著了毫無翳障的頭腦,敏銳地觀察,精密地求證,和忠實地搜集一切足資研討的材料,然後才能歸納出一個結論。 」 奇怪,他竟唱起高調來了。 我老實說,這陸健笙既然是個出首向警廳告發的人,實在不像有行兇的嫌疑。 霍桑忽又自動地補充。 「你所以把陸健笙除外,就因你對於『冤桶心理』的研究太透澈了!你須知大都會裡的冤桶雖多,也並不是出於一個典型;並且心理的狀態千變萬化,決不能執一而論,就是同一個冤桶。 在不同的環境和情勢之下,也會反映出截然不同的心理狀態。 須知他們固然是『悻入』了有時也未必肯隨意『悖出』啊。 」 汽車又因紅燈而停止了。 我一時不知道怎樣答覆霍桑的空泛的理論。 霍桑忽回過頭來向我微笑著。 「你怎麼靜默起來了?」 我答道:「我在靜聽你的高論啊。 那末,你以為陸健笙真有兇手嫌疑嗎?」 他一面將汽車繼續駛行,一面又笑道:「包朗,我相信文學頭腦跟科學頭腦,這中間的確有著一條鴻溝。 我告訴你,眼前我的腦子裡,誰也有嫌疑,誰也沒有嫌疑。 唉,亞東到了。 」 我們進了旅館,先在旅客表上找尋七七四號。 這號數下面標著「金君」二字。 我有些失望,霍桑卻並無表示。 我低聲道:「莫非這趙伯雄已經搬走?」 霍桑答道:「我們上去問一問再說,他儘可能化名——且慢,讓我先打一個電話給倪金壽。 」 霍桑走到電話間去。 我等在外面,見他撥的號碼是警察總署。 一回兒電線接通了。 他斷續地說:「我是霍桑,請倪探長接話。 ……還沒有回來?……他有電話嗎?怎麼說?……今天沒有上課……唔唔。 ……他此刻到哪兒去了?……好。 」他隨手將聽筒擱好。 我等他回出來時低聲問他。 「可是那余甘棠今天沒有上課? 霍桑點頭說:「是的,連宿舍里都不在。 倪金壽已問過幾個余甘棠的同學,據說他這幾天缺課很多,行蹤也很飄忽。 」 「這樣看來,這個人的嫌疑似乎又加重了一層。 是不是?」 霍桑點點頭,便向電梯間走去。 我一邊跟隨著他,一邊繼續發問。 「倪金壽還在找尋這姓余的嗎?」 「不,這姓余的既然暫時失蹤,他自然也無從著手。 他曾打電話到總署里去,通知我他先要跟我談一談,然後再想進行的方法。 」 「那麼,怎麼我剛才好像聽得他要到揚子旅社去?」 「那是他依了我的話去調查陸健笙昨夜的行蹤的。 這時我們早已站住電梯間面前。 電梯下來了。 鋼門拉開以後,吐出了一大群人,內中也有不少妖冶的女性。 我們進了電梯,彼此不再說話。 電梯一層層地上升,到了第七層時,我們便走出來。 這旅館是上海高價旅館之一。 在這裡出進的人,外表上好像都是生活富麗的資產階級,其實我相信如果剝下了他們的面具,裡面也盡多「凄慘」人物,而且所乾的事,也盡多「不可告人」。 我們在那鋪著狹長地毯的雨道中轉了幾個彎,才找到七七四號室。 室門前那塊小小的玻璃牌上,果然寫著「金君」二字。 霍桑在那關著的室門口站了一站,並不立即敲門。 他向左右兩端一望,有一個穿白號衣的侍役,正從東端走過來。 霍桑把手插到衣袋裡去,立即又拔出來,迎著那個茶房走去。 我瞧見他有一種極敏捷的動作,彷彿把什麼東西向那茶房的手裡一塞。 他開口說:「七十一號,我要問你一句話。 我瞧見那茶房的號衣上果真有紅線綉著七十一的號碼。 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一雙烏黑的眼睛,已充分表示出他不單靈敏,而且是「訓練有素」。 不過大旅館里侍役們的訓練的主要科目,並不是怎樣侍應旅客,卻在如何辨別旅客們錢袋口的寬緊,和如何撈「外快」。 這七十一號把眼角向他的手掌里瞟了一碟,又抬頭向霍桑和我估量一下,便點點頭,立即表演出他的訓練有素的成績來。 第1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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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后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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