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地答道:「通知?誰通知我?」 霍桑道:「通知是有的,不過方式新穎些,只怪你的觀察力還差些。 」 我摸不著頭緒。 「奇怪!你莫非在什麼地方留過信號?」 霍桑點頭道:「對,你如果研究過童子軍的行軍技術,總知道有沿路留記號指示方向的一法。 那電話間的玻璃不是已碎了一塊嗎?你如果看見了,想一想,便可以知道我的不別而行,一定有不得已的因素。 」 我局促地答道:「我倒不曾留意。 那時我急於要跟余甘棠出去,所以連玻璃的有沒有,也不曾注意到。 」 「就為這個,我說你觀察力差些了啊。 」 「好啦,別說空話。 你的經過情形究竟怎樣?」 霍桑把右腿擱在他的左膝上,身子靠著椅背,又吐出了一口煙。 他緩緩說道:「我的經歷,如果要加上什麼考語,那可以說又險,又巧,又失敗。 」 我不耐地說:「你不要沒頭沒腦,說得清楚些。 」 倪金壽也在那裡暗暗點頭,分明對於我斥責霍桑的話表示極端的同意。 霍桑微微笑了一笑,就開始說:「好,我就有頭有腦地說。 當你跟著余甘棠追進電梯以後,我仍繼續和金壽兄接談,約有兩三分鐘,這亂子便發生了——包朗,這件事你也要負些兒責任。 你為著要聽我的談話,不是把電話間的玻璃門開著嗎?因此,我的談話聲音才傳到外面。 我在無意中忽然瞧見一個人,在那甬道中突然把身子一蹲,迅速地把右手舉近他的胸口——包朗,你總知道這是開手槍最準確的姿勢啊——」 倪金壽著急地問道:「那麼,你看見他開槍的嗎?」 霍桑搖搖頭。 「不,我只看見那人這一種姿勢,來不及看清楚他。 我急忙把兩膝一彎,身子直向下蹲。 乒乓一聲,槍彈已穿過玻璃進來。 我手中的電話筒也當然脫手。 那槍聲只有一響,他大概料想我已被打中。 其實他的瞄準要是低半英寸,或是我那時的動作遲緩半秒鐘,大概我此刻也要到那個不大有趣的地點去,陪著那位舞后等候白醫官了!」 我見倪金壽一眼不霎地瞧著霍桑。 他臉上的肌肉好像都貫串著鐵絲。 我自己雖沒有鏡子,神情上也一定和倪金壽相差不遠。 但霍桑卻仍安閑如常,好像他講的話,並不是他自己的經歷,只是什麼「齊東野語」式的故事。 我催促著說:「你瞧見那開槍的人嗎?誰?」 霍桑又吐出一長條煙絲。 「別心急哪。 這就是險。 現在說到巧了。 這巧字上又分兩點:第一,那開槍的人也是在無意中遇見的。 包朗,你可記得我們在亞東七樓跟那個七十上號茶房談話時,有個戴眼鏡大模大樣官僚典型的傢伙,從甬道東端走近我們嗎?」 我應道:「很清楚。 那傢伙個子很高,穿一件深藍色的長袍,戴一項棕色的呢帽,嘴唇上還有些短須。 」 霍桑點點頭:「你的記憶力倒還沒有隨著年齡而衰退。 開槍的就是這個人。 」 倪金壽問道:「你可認識這個人?」 霍桑皺著眉峰,「不,我簡直不曾看見他的正面。 我的失敗的考語,就指這一點。 ……唉!太謹慎真會壞事。 」他隨手把煙尾丟在煙灰盆里。 我說道:「喂!你說下去啊。 開槍以後怎麼樣?」 霍桑道:「那就要說到巧的第二點了。 這一點你也可以將功抵罪,那電話間的玻璃門下半截是木板的,因為那門開著,我的身子雖然蹲倒,仍瞧得見開槍人的一部分。 我見那人旋轉身子,向著那南面的大門走出去,腳步很從容,分明是個老手。 我連忙也站起來,把電話筒擱好,用白巾掩著面頰,從電話間里走出來。 這時,我已將大衣卸下,挾在左腋間。 我走出電話間以後,早已有幾個閑人和那旅館里的職員圍攏來。 我隨便敷衍著,聲稱自己投醫院去。 那旅館職員分明也為著怕事,讓我從前門走出去。 「這時前門口出進的人不少。 我走到門口,仍把手巾掩著臉,向左右瞭望,看見那人正在右首轉角上走上汽車。 那汽車恰巧停在我的汽車的後面。 他以為我已中槍,故而態度上絕對從容,更不防我會尾隨他出去。 因著他的從容,門口雖有不少人因槍聲而驚異,也絕不懷疑到他。 我的態度自然也須保持從容,等到他的汽車開動以後,我才放開腳步,走到我的汽車面前,開了車門跳上去。 我的汽車開動的時候,前面那輛汽車已駛得相當遠,但沒有脫離我的視線。 那是一輛綠色汽車!」 倪金壽忽舉起了一隻手,表示他要插一句話。 「是出差汽車嗎?」 霍桑點點頭。 「是的,是強生公司的車子,號碼是八零八四四。 」 「那容易了。 我們立刻可以查明白。 」倪金壽說時,又在他的記事冊上寫了幾筆。 霍桑繼續說:「我將汽車加增些速率,追到和前一輛車十碼光景的距離,便照著前面的速率,遠遠地跟著。 那汽車經過貴州路,西藏路,又向西進行,一直到徐匯路,一路上並不停頓。 在徐匯路將近終點,忽而突然掉頭過來。 這時我幸虧眼快,忙向支路上轉彎,避過他的視線。 你們猜一猜,他把車子向東回駛,到什麼地方停頓?」 我答道:「可是仍回到亞東旅館嗎?」 霍桑忽向我瞅了一眼,點點頭。 「對,包朗,你的推理力的確不錯。 他仍舊住在亞東里啊。 」 「那麼,你已知道了他的房間號數嗎?」 霍桑忽皺著眉峰,微微發出一聲嘆息。 「沒有,這就是我所說的失敗點了。 因為他的汽車在亞東的西面的側門口停住,就下車走進亞東里去。 我當然也跟下來。 那時我在車子里已經過一度臨時的化裝,外衣也丟在車廂里。 當他走進西部的電梯間時,我本來也趕得著進去。 可是我因著過分謹慎,怕被他瞧破真相,不敢跟他同乘那一次電梯。 我沒有辦法,只得在電話間門前等著。 等到電梯回下來時,我急忙進去問那司機,那司機對於先前一次的客人雖約略有些印象,但不很清楚。 他說那個有須的人,似乎在五樓下梯的。 我相信這個人真住在五樓,至少總也在亞東里。 所以我打算回來跟金壽兄商量一下,再去查問他實在的號數。 」 倪金壽作懷疑聲道:「他不會從一面電梯上去,又從另一面電梯下去,用蛇脫殼的方法甩掉你嗎?」 霍桑搖搖頭道:「不會,我在汽車中追隨他時,非常小心,絕不曾引起他的疑心;就說他瞧見了我,要甩掉我,在汽車兜圈子的時候,盡可找別的機會。 為什麼重新回到亞東里去?你總知道罪犯們常遵守著一句格言:『犯罪場所是個最好的隱避所。 』他一定以為這個地點很安全呢。 」 「你相信他再不會搬走嗎?」 「不會,他既相信我已中槍又不知道我曾追隨他,況且我退出旅館時,那輛八零八四四汽車也開走了。 我料想他一時也許還不會離開旅館。 」 我又問道:「那麼,你從亞東出來以後,就直接到這裡來的嗎?」 霍桑道:「不,我要知道你尾隨那余甘棠的成績怎樣,又料想你一定會疑惑我的突然失蹤,所以我曾回我的寓所里去。 施桂把你們的經過情形告訴了我,所以我又趕到昌明裡去,見過那個宋元麒。 」 我道:「宋元麒?那個瘦長個子穿一件淡藍白條紋西裝襯衫的傢伙嗎?」 霍桑應道:「真是他。 他是余甘棠的朋友,曾告訴我不少關於余甘棠的話。 不過他竭力給余甘棠辯白,說他在兇案上沒有關係。 」 第2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舞后的歸宿》
第26頁
精確朗讀模式適合大多數瀏覽器,也相容於桌上型與行動裝置。
不過,使用Chorme瀏覽器仍存在一些問題,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進行精確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