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感覺如何?」瓦格納教授問。 「我的身子里就像著了火一樣。 熱得厲害!」 「您會習慣的。 呼吸時用點兒力,勤呼吸著點兒,這您也能很快就習慣的。 心臟怎麼樣?我來聽聽,脈搏呢?一百。 現在這就是正常。 我還會給您增加到二百的。 真的熱得烤人啦!好,開步走!出發吧!」 瓦格納教授把門大敞四開,撲進來一團冷氣。 我感到非常害怕,但還是克服了猶豫不決,鼓足勇氣走到外面。 頓時一團蒸汽把我裹住了。 「我什麼也看不見了,」我說道,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打轉。 「一走起來,蒸汽就不礙事了,」瓦格納教授說道。 「祝您一路平安!」 我胳肢窩夾了條毛毯,腳上穿了雙膠皮套鞋,上路了,一邊走一邊把指甫針不斷湊到眼前看著。 我身上和臉上的汗水簡直淌成了小河。 我們這個小村裡的幾條狗見了這樣的奇怪景象,都嚇得發了瘋似的亂叫,然後亂鬨哄地從我身邊狼狽而逃,「如果別的野獸也這麼怕我,倒是不壞,」我走到湖上時想道。 月亮已經好幾天沒落到地平線下面去了,它就在天空上兜著圈子,用皎潔的月光照亮這北極之夜。 瓦格納教授說得對:當我走起來之後,蒸汽並不大妨礙我看東西。 我沿著達什克維奇留在湖岸冰雪上的腳印追蹤而去。 可憐的達什克維奇!他沒穿著套鞋,想必走起來一點兒說不輕鬆。 他停下時留下的腳印更深:滾燙的赤腳把冰融化了。 所以達什克維奇起碼在湖泊河流上得馬不停蹄地奔走。 怪事,我走了才1個鐘頭,就覺得饑渴難禁。 由於高溫,我身體內的氧化過程加快了,機體需要熱量,也就是說得吃東西了。 對呀,我用不著費心做什麼熱飯菜,我有生魚就足夠了。 我走到湖面冰上,把毛毯鋪好躺下,手放到了冰上,冰很快就化了,手越來越深地插進冰里。 在手指挨到水之前,我把整條膀子都探進了冰里。 很快,好多魚來到了我弄出來的冰窟窿周圍。 我可以直接用手抓住它們,生吞活咽。 我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多呢。 真納悶我的胃怎麼能受得了! 接著我又喝,沒完沒了地喝。 這倒沒什麼可奇怪的。 我讀過一篇文章,說是一個在熱帶酷日下幹活的人一晝夜得蒸發掉12升水,這樣,他所釋放出的熱量足以把6500升的水升溫1℃。 由於大量出汗,人變得更渴。 吃飽了喝足了之後,我繼續趕路,不過很快又覺得又餓又渴了,我又開始捕魚,吃得比上回多了一倍,還幾乎喝下半湖水。 真想知道達什克維奇在吃什麼。 他也有和我一樣的可怕胃口嗎?達什克維奇沒有毛毯和套鞋,他怎麼捕魚呢,然而我很快就在岸邊發現了幾個坑和窟窿,裡面的湖水已經有一半凍住了。 顯然,小心謹慎的達什克維奇融化了地上的冰雪,然後才爬到湖邊。 是啊,他找點兒吃的難多了。 得趕緊去幫他一把。 我迅速地沿湖畔走去,達什克維奇留下的赤腳腳印看得非常清楚。 他跟我一樣,也是按著指南針指示的方向走的。 月亮照得亮堂堂的。 它慢慢地在天空移動,在我的頭頂上轉圈,好象要從四面八方好好瞧瞧這一奇觀——個在地面滾動的蒸汽球。 「 四外空曠無物,靜悄悄的。 只有我的粗重呼吸聲打破這一寂靜,就像一部停在大草原孤零零小站上升火待發的火車頭一樣。 放眼望去,冰原無邊無沿,哪兒也看不見達什克維奇。 我累了,想睡覺。 根據月亮的位置判斷,現在已經是午夜。 得考慮一下過夜的事。 我邊走邊想選個好地方,北方的地平線上暗下來。 烏雲從那個方向過來了。 隨著烏雲的接近,星星就好象一個一個地落到大口袋之中,消失不見了。 像一張黑色大網網去了半天星斗的烏雲,已經逼近了月亮。 又過了一會兒,連月亮也被黑雲的大嘴巴吞掉。 黑暗降臨了。 下起雪來。 紛飛的雪花落到包著我的蒸汽外殼上,馬上化成雨滴,落到我赤裸的肩頭和後背上,接著就像落到燒得滾燙的石板上一樣變成蒸汽,而從腳上則一直往地上淌著熱汗。 您說這有多怪,在北極圈裡的冰天雪地之中,我竟然宛如置身熱帶暴雨下。 但這暴雨只對我一人而言,而四周暴風雪大作。 就像在北方常見的一樣,當天上布滿烏雲的時候,空氣中反而暖和起來。 氣溫從零下40℃大概上升到零下5℃。 我這可是遇上了酷暑啦。 我還不會調節自己的體溫。 無線電短波烤得我就像置身赤道上的大晌午頭一樣。 雨滴落到我身上之前就被炙幹了,無法使這可怕的高溫降下來。 我好幾次撲到地上涼快一下,趴在雪上,我覺得身子在往下陷,雪被我的體溫燙化了。 終於,暴風雪停了。 烏雲的黑網把星星又抖落出來,月亮很快也露頭了。 我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蓬鬆的雪地上有一條冰帶,這是我身體上淌下的「雨水」凍成的。 該休息一下了。 我把毛毯——它已經被淋濕——往地上一鋪,躺到了上面。 但我用不著擔心感冒,毛毯很快就幹了,我的身體一挨到上面,就像熱熨斗燙到濕衣服上,把它熨得平平展展。 我睡得很沉。 睜開眼后我什麼也看不見,顯然是烏雲又把天空遮住了。 不過,像這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還真是從來也沒見過。 經過仔細的搜尋,我才在頭頂上方發現一顆星星。 真怪!彷彿烏雲只在天頂上露出一個小洞。 我迅速站起來,往前走去,但馬上就撞到一堵冰牆之上。 我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沒幾步又撞了牆。 這真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我仔細回想一下,我入睡的時候是在一塊平坦的開闊地上,可現在卻到了一個冰洞里來了。 我往後走去,跌到冰洞當中的一個坑裡,走到邊兒上,我轉了一圈。 四周全是光溜溜的冰牆,沒有出路。 地面是由四周向著當中逐漸傾斜的,中間是個坑。 整個冰洞就像一個半球,球頂上有個不大的孔。 也許是當地的居民發現了我,把我抬到他們的住處。 不過這個住宅里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人。 我到底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呢?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頭頂上的那個洞。 但它離我的腦袋足有4米高。 奇怪,著是把我從那裡扔下來,我又怎麼可能一點傷都沒受呢! 對了,我這是落到個陷阱里來了。 如果出不去的話,我就得在這個老鼠籠子里餓死。 但怎麼出去呢?上面的洞夠不到,爬不出去。 冰牆呢?我敲了敲牆,看來它們非常厚。 莫名其妙!我坐在地上開始擦自己的腦門。 我身下沒有毛毯,我覺得我的身體在慢慢向底下的雪裡陷下去。 突然,我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嘍!這一切原來非常簡單,是我自己把我自己給弄到這個牢籠里來的。 當我睡著之後,我的灼熱身體把我周圍的雪給融化了。 雖然有毛毯墊著,我還是慢慢陷入雪中,一直降到有了石頭為止,我好象躺到了一個大漏斗的當中。 從我身體里蒸發出來的熱氣被凍成了霜,落在我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冰環。 冰環越來越大,最後又變成冰牆,再往上就形成一個穹頂。 而我呼出的熱氣在穹頂上衝出一個小窟窿,就像狗熊在洞穴里冬眠的情形完全一樣。 我是在一個冰罩的中心呢。 由於我的體溫的作用,冰牆在裡面化,冰霜在外面長,多餘的熱量都打窟窿里走了。 這簡直是太驚人了!我在光禿禿的冰原上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一覺醒來竟然到了自己的冰屋裡,它是那麼的牢靠,任何一隻熊也甭想鑽進來。 屋子自己就蓋起來啦。 這可太方便了,遺憾的是建築師事先沒考慮到安門。 不過,這事可以補救。 我走到自己蓋成的屋子的牆邊,低頭用頭頂往牆裡鑽去。 牆上冒出了蒸汽,水流到地上。 冰在迅速融化。 很快我就覺得我的腦袋鑽透了冰牆,一個窗戶修好了。 我搖晃著腦袋把洞擴大,然後縮回頭來向外看去。 我的眼前還是那一望無垠、灑滿月光的雪原。 我扭頭左邊看看,右邊看看。 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頭白熊,不,是一頭領著兩頭熊崽的母熊。 母熊抬起頭來,用張大的鼻孔吸著我修成的窗戶里冒出去的蒸汽。 厚厚的皮毛看來也不能阻擋無線電短波的作用。 母熊和熊崽周圍都有一團濃重的蒸汽。 野獸顯然不習慣,熱得難受。 它們搖晃著腦袋,鼻子直往雪裡拱,前爪亂扒,後腿揚起,就好象自己把自己給吹起來一樣,然後又突然跌倒在地,開始在雪裡打滾,兩隻熊崽子發出低沉的咆哮,就算是熊,在這麼小的時候也不該這麼叫哇。 這可敬的一家看來是飢餓難耐了。 而我餓得也一點兒不亞於它們。 我們互相都胃口極佳地望著對方。 我想吃熊肉,而它們想吃人肉。 冰牆把我們一隔兩開,我們只能舔著舌頭對視。 我身上冒出的蒸汽大概特別討母熊的喜歡。 它用兩隻後腿站了起來,把嘴臉伸到我的小窗戶里來了。 我抓住了它的鼻子。 母熊大吼一聲,從窗口縮了回去,但並沒有逃跑。 如此不禮貌的接待激怒了母熊,正如大家都知道的,對於頭腦簡單的生物來說,任何憤怒只能使它們的胃口大開。 母熊用巴不得一口把我吞下的眼神盯著我,把一隻爪子伸進窗口,開始扒牆。 冰相當厚,很不容易對付,但在爪子的有力打擊之下還是一塊塊落下來,窟窿變大了。 事情朝著不利於我的方向發展,狗熊的勝算要比我享用熊肉的機會大得多。 該想想如何逃命了。 我退到相反方向的牆邊,開始化第二個洞。 我的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 但狗熊的工夫也沒白搭。 它現在已是兩爪齊上,左右開弓。 再等一會兒,那個窟窿就大得足以讓母熊鑽進屋子裡來了。 那可就完蛋啦…… 我又用了一下力,於是我的腦袋探出了冰牆。 現在該把它弄大啦。 我把肩膀也頂到牆上。 行啦。 可以鑽出去了。 但我剛鑽出去一半,就不由自主尖叫一聲又縮了回來:我眼前站著那頭母熊。 這頭狡猾動物看透了我的小算盤。 母熊見我要從屋子裡鑽出去,就繞了個圈,提前到那兒呲著牙恭候去啦。 當一盤美餐打鼻子底下溜掉之後,鼻子自然要去追這份佳肴。 母熊想跟著我進來。 但洞口對它來說是小了點兒,它的腦袋猛一用力,把嘴臉跟右爪塞進洞來,這一下就卡在窗口上了。 它暫時失去了自由。 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 我從已經被狗熊弄得大了的第一個窗口鑽了出去,撒腿就跑。 不,我根本就不是在跑,我是在飛,用10級颱風的風速在飛。 月亮把路給我照得清清楚楚。 我在平坦的冰雪小徑上飛跑,這是我當初在暴風雪中行走時撤下的汗雨凍成的。 然而這條小路很快就叫我給跑到了頭,於是我開始在雪原上奔跑。 我回頭望望。 後方遠處有一個黑點在移動,它的後面還有兩個——只不過小了點兒。 母熊已經掙脫了它的枷鎖,率領著自己的小崽子迫我來了。 現在進行的是一場速度的賭賽,賭注就是自己的性命。 我能跑到家嗎?……我時不時回頭瞅上一眼,愈來愈加驚恐地發現,在我身後追蹤而來的黑點愈來愈大。 很快我就能分辨得清白熊和它的兩個孩子的身形了。 我跑得喘不上氣來了。 此外我還好長時間沒吃到東西,餓得渾身發軟。 不過恐懼給了我巨大的力量。 我已經接近了離我們家不遠的那個湖泊。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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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納教授的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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