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天的時間,我們溯河而上。 河面有幾百碼寬,水色陰暗,但是透明,所以總是能看到河底。 亞瑪遜河的支流,有一半都有這種特點,而另一半,水有點發白,這個區別決定於它們流過的區域。 有兩次我們越過急流,每次都是抬著皮船走半英里的樣子繞過去。 兩岸是原始森林,但是容易穿過去,抬著我們的皮船穿過樹林沒有多大困難。 樹的高度和樹榦的粗細超過任何我想象的程度,那巨大的柱子似的樹身直插天空,一直到我們頭上很遠的地方,才展開枝葉,形成一個青綠的頂蓋,只偶爾有金色的陽光穿透進來。 我們的科學家指出那是紅木樹,那是雪松,還指出多種多樣的別的樹木和植物。 鮮艷的蘭花和別的奇異的花朵在偶爾穿透進來的陽光下,使人覺得宛如置身仙境。 在這些浩瀚的森林裡,不能忍受黑暗的生命,一直向高處的陽光里掙扎。 每一樣植物,都在比自己結實比自己高的植物上攀纏著。 在別的地方本來不會攀纏的植物,在這裡也學會了這種藝術,以便能夠從陰影中掙脫出去,因此,就連一些棕澗樹,也繞上雪松的樹身,極力要達到它們的樹頂。 在我們頭上的高處,總是有什麼東西在活動,告訴我們這兒是蛇、猴子、鳥、樹懶[注]的世界,它們住在樹梢的陽光里。 黎明和日落的時分,猴子一齊鳴啼,但是在日間炎熱的時候,只能聽到蟲子單調的叫聲。 在樹木與樹木之間,什麼也不動。 偶爾一隻食蟻獸或一隻熊在陰影里跑過,這是我在廣袤的亞瑪遜河流域的叢林里看到的唯一的地面動物的蹤跡。 然而卻有跡象說明,就是人類也離我們不遠。 溯河而上的第三天,我們聽到了奇異而有節奏的聲音忽隱忽現。 我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兩隻船彼此只有幾碼的距離,我們的印第安人一動不動,就象他們變成了銅像,聽著,臉上掛滿了恐怖的表情。 「是什麼?」我問。 「鼓,」約翰勛爵說,滿不在意的,「戰鼓。 我以前聽到過。 」 「是,先生,戰鼓,」高木茲說。 」印第安野人,他們每一步都看著我們。 假如能夠,他們會殺了我們。 」 「他們怎麼能夠看著我們?」我問,向黑暗中望著。 高木茲聳了聳他寬寬的肩膀。 「印第安人知道,他們有他們自己的辦法。 他們看著我們,用打鼓互相說話。 假如能夠,他們會殺了我們。 」 [注]樹懶——南美洲等地產的一種哺乳動物,棲於森林,行動緩慢。 到了那天下午——我口袋裡的日記表明,是八月十八號,星期二——至少可以聽到六七處來自不同地點的鼓聲:有時候他們打得很快,有時候很慢,有時候明顯地是一問一答。 在那些有節奏的聲音中,有些威脅人的東西,好象是說「假如能夠,我們要殺了你們。 假如能夠,我們要殺了你們。 」 整天我們聽著鼓聲。 他們的威脅從我們有色的夥伴的臉上反映了出來。 不過那天我看出索摩里和查倫傑兩位都具有最大的勇敢,來自科學頭腦的勇敢。 整天他們觀察樹枝上的每一隻鳥,沿岸的每一種植物。 夜裡我們把皮船停在河心,為可能遭受到的攻擊做了一切準備。 不過什麼事也沒發生,黎明我們繼續我們的航程,聽著敲鼓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逐漸消失。 下午大約三點鐘,我們到了一個急降的險灘,有一英里多長——就是在這裡,上一次旅行中,查倫傑教授的船翻了。 印第安人首先擔起我們的皮船,而後是備用物品,穿過這一帶很寬的灌木叢,而我們四個走著,肩上扛著槍。 黃昏以前,我們已經勝利地過了險灘,向上走了十來英里,我們停下來,在那裡過夜。 我覺得好象是自從離開正河,在這條支流上,我們已經走了不下一百英里。 第二天一大早,查倫傑教授滿意地驚呼了一聲,指給我們看一棵孤樹。 「就是這棵樹,我拿它當路標。 秘密入口處在河的那邊,還要再走半英里。 樹木連綿不斷,這正是它的奇妙處。 那裡我們能夠看到,在巨大的木棉林中間,嫩綠的蘆葦代替了深綠的灌木叢,那就是我通向未知世界秘密的門戶。 」 確實是一個奇妙的地方。 當我們到了有一片蘆葦作為標誌的那個地方的時候,我們推著皮船穿過蘆葦走了幾百碼遠,就到了一條淺淺的在沙底上流動著的清澈的河流。 河水大約二十碼寬,岸上的植物極其動人。 那些沒有留心到一小片蘆葦已經代替了灌木叢的人,不會猜得到存在著這樣一條小河,以及小河外的仙境。 真是一個仙境。 密密的樹木在頭頂交錯,通過在金色陽光下這條綠色通道,流著一條綠色的美麗的河,象水晶那樣清澈。 我們再沒有看到印第安人的蹤跡,但是我們看見了很多野獸。 它們象是不害怕我們,這說明它們沒有見過豬人。 小小的黑猴子,露著雪白的牙,在我們走過的時候,向我們嚎叫。 有一次一個黑色的貘,從灌木叢里盯著我們,而後穿過森林走了。 還有一次,一個巨大的美洲豹在河岸上出現,綠眼睛望著我們。 鳥兒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藍的,紅的,白的,呆在岸上的樹墩子上。 而水晶般的河水裡游著各種形狀、各種顏色的魚。 我們在這條綠色陽光的通道里走了三天,沒有看到人跡。 「這兒沒有印第安人,太可怕了。 古魯普里。 」高木茲說。 「古魯普里是森林的精靈,」約翰勛爵解釋。 「是任何鬼怪的名字。 印第安人認為在這個方向有些可怕的東西,因此他們總是避免到這兒來。 」 第三天,明顯的是我們坐皮船的行程不能再維持多久了,因為河水迅速地變得更淺了。 最後我們在灌木叢里拖著皮船往前走,並且在岸上過夜。 第二天早晨,約翰勛爵和我穿過森林沿河走了兩英里,但是因為河水越來越淺,我們回來報告,我們不能再用皮船了。 我們把船藏在灌木叢里,用斧子在一個樹上做了個記號,好使我們能找到它們。 正當我們準備踏上我們旅途中更為艱難的階段的時候,我們的教授開始吵架了。 查倫傑從參加我們工作的一刻起,對我們一行全面指揮,這,索摩里教授是不喜歡的。 現在,當查倫傑告訴他的教授同行拿著晴雨計的時候,索摩里忽然生氣了。 「我可不可以間一下,先生,」索摩里說,帶著威脅人的沉靜,「你是以什麼身份發號施令的?」 「索摩里教授,我下達命令,因為我是這個探險隊的首領。 」 我必須告訴你,先生,我不承認你有那種身份。 」 「是嗎?」查倫傑鞠躬。 「也許你會給我確定真正的身份吧!」 「是,先生。 你是一個因說明中的真實性還需要受檢查的人,委員會到這裡就是干這件事的。 先生,把你自己定的身份拋到一邊去吧!」 「見鬼!」查倫傑說,在一條皮船的邊沿上坐下。 「那種情況下你就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啦!如果我不是首領,你就不要指望我領路。 」 約翰·臘克斯頓勛爵和我說著,勸著,解釋著。 幸好我們到這個時候已經發現,我們這兩位教授對愛丁堡·依林沃斯博士的評價不高。 所以任何發生爭吵的時候,我們就提到這位蘇格蘭的動物學家,那麼兩位教授就會因他們對這位同行的仇恨,而形成暫時的友誼。 這次的情況也是,這位動物學家的名字起了作用。 沿著小河前進,我們很快發現河流在潮濕綠色的沼澤里消失了。 那裡飛著各式各樣的的蟲子和成陣的蚊子。 離開皮船后的第二天,我們發現這個地區的特點變了。 我們的路一直往上,隨著我們升高,林木變得稀疏了,椰子棕櫚替代了亞瑪遜平原的巨樹,中間夾著密密的灌木叢,我們完全靠指南針旅行,有那麼一兩次,查倫傑和兩個印第安人的意見不一。 全體同意「寧肯信賴印第安入的本能,而不要相信當代歐洲文化的最高產品」。 我們這樣做是對的。 在第三天已經看得很明顯了,當查倫傑承認好些上次旅行留下的陸志他認出來了的時候,我們找到前次宿營地的遺迹了。 小路仍然向上,我們需要過一個石坡,這花了我們兩天時間。 植物又變了,我們看到好多種奇異的蘭死,我們在臨時改道的小河邊搭帳篷過夜,水中小小的藍脊背的魚做了我們美妙的晚餐。 離開皮船后的第九天(我們已經走了一百二十英里),我們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竹林。 竹子密極了,我們不得不用斧子砍出一條路來。 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八點我們才穿過了這片竹林。 那天我們只歇了兩氣,每次一個小時,我說不上是什麼動物生活在這樣的竹林里,但是有好幾次我聽到大的、活動不方便的動物的聲音,離我們非常近。 正當夜幕降臨,我們走出了竹林,立即搭帳篷。 整天跋涉,我們累垮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開始步行,發現這個地區的特點又變了。 我們後面是象牆一樣的竹林,前面是一片開闊的平原,坡度向上,到處是樹一般高矮的蕨類植物,平原在一條長長的山脈處終止,大約是正午,我們到了那裡。 山脈那邊是一條山谷,山脈再次從地面聳起,當我們過頭道山的時候,一件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查倫傑教授和兩個本地的印第安人給我們這群人打頭,突然停下來,激動地向左邊指著。 當他這樣做的時候,我們看到,大約一英裡外,有個東西象是灰色的大鳥。 它慢慢地從地面升起,低低地,徑直飛去,一直到樹一般高矮的蕨類植物中消失。 「你瞧見了嗎?」查倫傑叫道。 「索摩里,你看見了沒有?」 他的同行注視著那個動物消失的地方。 「你認為是什麼?」他問。 「一條翼龍。 」 索摩里放聲大笑。 「一條臆龍,」他說。 「如果我真看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也只是一隻鶴。 」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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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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