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發生得很快。 一群士兵排成兩行,身體有點向右偏斜,因此可以看見他們的臉夾在槍管之問。 士兵人數很多,也許有三四十人,這些劊子手穿著皮靴,緊束腰身,戴著頭盔,帽帶扣在頜下。 在他們頭上,灰色的天空有几絲雲彩。 正對著……正對著的是八個被定死罪的人。 這些人中有六男二女,是平民或小資產階級分子,現在他們挺起身子,挺起胸膛,拉緊身上捆著的繩子。 一位軍官走出來,後面跟著四個拿著打開的手巾的德國副官。 沒有一個被定罪的人讓自已被蒙上眼睛,但是他們的臉容因痛苦而變形,他們似乎以同一的動作向死亡投去。 軍官舉起長劍,士兵荷起槍支。 最後的衝動增強了那些受害者的力量,他們大聲叫喊。 啊!通過這叫喊,我看見的、我聽見的、狂熱而絕望的叫喊,受難者喊出他們勝利的信心。 軍官的手臂放下了。 空間似乎在顫動,像打雷一般。 我沒有勇氣觀看了,我的眼睛盯著埃迪特-卡韋勒的驚慌的面孔。 她也不再觀望,她的眼皮閉合。 但她聽得見!在可怕的聲音的震動下,在發命令、槍響、受害者的呼喊、嘶啞的喘息、臨死的呻吟等種種聲音中,她的面孔在抽搐。 出於怎樣的一種細緻的殘酷,人們延遲她的苦刑?為什麼讓她受雙倍的痛苦,在自己死去之前看到別人死亡? 一切應當在那裡結束了。 一部分的劊子手忙著處理死屍,其餘的人整隊圍著軍官向卡韋勒小姐走去。 他們這樣走出我們能夠跟隨著他們的區域,從軍官命令的手勢,我知道他們列隊對著卡韋勒小姐,站在她和我們之問。 軍官走近受害人,由一位軍隊里的牧師伴隨著。 牧師把一個十字架放在卡韋勒小姐的嘴唇上,她慢慢地輕柔地吻它。 牧師接著為她祝福,她單獨地躺在那裡。 霧氣重新籠罩著場面,但留她在光亮中。 她的眼皮一直閉著,頭部挺直,身體僵硬。 這時候,她的表情非常溫和平靜,沒有害怕得使她那高貴的面孔變形。 她帶著女聖人的寧靜等待著死亡。 這種死亡的表現方式似乎不過分殘酷和醜惡。 上身倒下,前額稍向一邊偏去……但是無恥的行為發生了。 那軍官在受害人身旁站起來,手握著短槍。 他把槍口抵著她的太陽穴,這時候,霧氣展開,變為濃厚的波狀物,整個形象消失得無蹤無影。 四 諾埃爾·多熱魯死去的兒子 那剛看到影片中最悲慘部分的人,會不費力就逃出窒息人的黑暗的監牢,在亮光中恢復平衡和信心。 我呢,我長久頭腦麻木,沉默無語,眼睛盯著空的壁板,好像在期待著從中出現別的東西。 即使是這場戲結束了,它仍使我害怕,像一場延長的惡夢,和戲劇一樣,它向我展示的十分奇特的方式也同樣使我害怕。 我無法明白,我那亂糟糟的腦袋只產生一些最古怪、最不連貫的想法。 諾埃爾-多熱魯的一個手勢讓我從麻木中擺脫出來:他把帘子在銀幕前拉上。 這時我熱切地拉著叔叔的雙手,我對他說: 「這是什麼意思?這會使人發瘋。 您能提出什麼解釋么?」 他簡單地說: 「沒有什麼解釋的。 」 「但是……但是……您把我帶到這裡來……」 「對,是為了使你也看見,為了肯定我的眼睛沒有看錯。 」 「叔叔,是否別的景象在這同一個框子中在您前面展示出來過呢?」 「是的,其他的景象……已經有三次了。 」 「哪些景象?您能夠說清楚么?」 「當然,例如我昨天所看見的。 」 「叔叔,什麼?」 他輕輕地推一推我,沒有回答,起先是他望著我,接著,聲音很低,帶著思考過的信心說: 「特拉法爾加戰役①。 」 ①特拉法爾加是西班牙南部的一個海峽。 1805年10月21日納爾遜率領美國艦隊在此打敗了法國、西班牙聯合艦隊,並因受傷至死。 我懷疑他是否對我開玩笑。 但是,諾埃爾-多熱魯除了很少喜歡譏諷外,在這種時候他不會捨棄習慣的嚴肅態度。 他認真地說話。 他的話似乎突然顯得離奇,使我大笑起來。 「特拉法爾加!……叔叔,不要怪我……實在滑稽!……特拉法爾加戰役是1805年發生的!」 他再一次深深地觀察我。 「你為什麼笑?」他說。 「我的上帝,我笑……我笑……因為……您得承認……」 他打斷我的話說: 「維克托里安,你笑的原因很簡單,我將簡短地向你說明。 首先是,你神經質,憂慮不安,你的歡快只是一種反應。 此外,這可怕場面的景象是如此,我怎麼說呢?……是如此真實,以致你不由自主認為它不是卡韋勒小姐被殺的重現而是被殺事件的本身。 對么?」 「也許是,叔叔……」 「就是說,這殺害和伴隨著它的所有無恥行為,可能是——我們不必對這個詞語的應用猶豫不決——可能是由某一個隱蔽的證人拍成電影的,我是從這個人那兒獲得這寶貴的影片;我的發明只是使這影片在一層膠質的厚層上顯現出來。 這是令人滿意的發明,可以接受的發明。 我們一直是同意的么?」 「是的,的確是這樣,叔叔。 」 「但是我追求另一件事!我追求參加回憶特拉法爾加戰役。 美國和法國的艦隊在我面前沉沒。 我會看見納爾遜被捆在他的戰艦的桅杆上死去。 這樣,不是一切情況改變了么?在1805年時還沒有電影。 因此,只能是一種奇怪的滑稽模仿。 你的全部感情因此而去掉了,我的威信也消失了。 但你在笑!在你看來,我不過是一個老江湖騙子,他沒有謙遜地向你說明他的奇怪的發現,而是使你相信極其荒謬的事!一個輕浮的人,如此而已。 」 我們離開了牆壁,走向花園的門。 太陽已在遠處的山崗處下沉。 我停下來對諾埃爾-多熱魯說: 「叔叔,請原諒我,不要認為我對您欠缺應有的尊重。 在我的歡快行為中,沒有會使您不高興的,沒有什麼會讓您認為我懷疑您絕對的誠摯。 」 「那麼,你想什麼?你的結論如何?」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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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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