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懶洋洋地站起來,取來一塊浸了油的布,把分解得零零散散的手槍包在裡面。 然後他把油布包和手銬一起放進了床頭櫃的抽屜里他的目光落到了警察日記和錢包上。 照片上是一張憨厚的臉,正用銳利的目光凝視著前方。 錢包里有三千二百日元的現金,另外還有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抱著小孩的女人,看上去二 十七 八歲的樣子,沖著鏡頭嬌美地笑著。 男人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笑著向照片投去一個飛吻,然後刷啦刷啦地把照片撕成碎片,除了這些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印章和二十幾張與警視廳有關係的名片。 男人把這些東西和從肩上取下來的柯爾特式自動手槍一起塞進床底下,然後他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赤裸著身體。 一絲不掛的男人顯得格外的健壯,象是希臘雕塑一般,繃緊的肌肉一塊塊地突出來。 男人關了燈,躺在床上,把毛巾被一直拉到下巴。 但他突然象改變了主意似的,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帘。 打開了窗戶。 這時候,雨已經變成了濃霧。 象是兌進了牛奶一樣的濃霧,緩緩地暇進來,輕柔地撫摸著男人發熱的臉頰。 他找出一支煙,點燃了,煙頭的亮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感受著開始在體內慢慢循環的酒精,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盔視著前方的一片黑暗…… 第02章 童年 伊達邦彥出生在哈爾濱,希臘正教寺院的塔尖上燃燒著金黃色的夕陽,街道的兩旁是高大的刺愧樹,三駕馬車的鈴聲輕快地響過。 這一切都象是在夢中一樣。 在他的記憶里,剩下的就是各個民族的垃圾堆。 伊達邦彥的父親在那裡經營一家精鍊石油的公司。 下雪的時候,街上一片銀色的世界。 透過裝有兩層玻璃窗的窗戶,幾縷陽光可以照進室內。 在寒冷異常的冬天俄,大大的火爐成了生活的中合。 開了膛的野雞和野鹿被捆起了腿在廚房長長的屋槍下吊成了一排。 但是,在邦彥很小的時候,父親的公司被別人強佔了,父親又在建設部謀到了一個官職。 全家隨著父親所在機關的遷移,從北京到奉天,又從奉天到新京。 戰爭①開始的時候,全家已經到了北朝鮮的平壤。 隨著大戰的迫近,父親也應徵入伍,很快就被派到南方的戰場上去了。 ①指第二次世界大戰。 那天也下著雪,大大的雪花在北風中瘋狂地飛舞著,使離得很近的景物都變得棋栩不清。 母親到車站去送父親,回來的時候頭上落滿的雪片已經凍成了冰,邦彥正要用手為母親撣去雪花的時候,母親昏倒在大門旁,不省人事。 學校停了課,大家一起被派到山下去采松根油作為汽油的代舊品。 終於死亡邁若重重的腳步,一天一天地臨近了。 每天都有形狀短而粗的蘇聯飛機投下數不清的燃燒彈和小型炸彈,或者用機槍在低空掃時。 當他們漸漸習慣了這些之後,死就成了家常便飯了。 朝鮮傭人們的態度天天地變得粗暴起來,然後就是戰敗。 軍隊在撤退之前炸毀了彈藥庫。 爆炸濺出的火團在居民街的角引起火災,持續了好幾天才熄滅,一團團滾滾的黑煙在頭頂上飄蕩,讓人覺得世界未日即將來臨。 就在這個時候。 蘇聯神氣洋洋的機動部隊驚天動地地開了進來。 緊接著,扛著七十連發轉盤機關槍,脖子上掛著三弦琴的盯薩克士兵也蜂擁而至,他們的坐騎踏碎了街道的積雪。 不久開始實行戒嚴令。 晚上十點之後出去的人就會被子彈打成蜂窩煤。 街上到處是象西瓜樣腫脹的屍體。 但是不管怎麼說。 隨著軍官和俄國女人的大量到來,治安還是漸漸好轉起來了。 面積很大陽台上種著野藤,散發著紫花地的芳香,鄭彥家磚制的房子競然奇迹般地躲過了軍隊的徵用,保存了下來。 而因戰亂或是徵用而流離失所的人們則占居了邦彥家。 亂成一團的日本人除了靠典當賣物來糊口之外。 已經別無他路了,那些代表他們輝煌的過去的紫紅色的衣服,祖傳的鑽石都被很便宜地典當。 再用換得的很少的一點錢,去買少得可憐的米。 邦彥到街上跟在俄國兵屁股後面纏著他們討食物,「給點土豆吧,給點香煙吧!行行好吧!」藍眼珠的年輕俄國兵,靈巧地吐著瓜子皮,把碩大的黑麵包和厚厚的油層上漂著菜葉的湯遞給邦彥,還要順手撫摸一下他那滿頭移曲的黑髮 邦彥和母親一起沿街叫賣豆腐、糖果和香煙,但是收入卻少得可冷。 妹妹晶子在黑暗的香煙工廠里做拆煙頭的工作,臉被尼古丁熏得變了顏色。 邦彥白天在露天市場里東藏西躲,時不時還偷一點吃的,也就填飽了肚子。 空氣中職盪著燒焦了的屍體、辣椒和各種各樣的肉混合起來的嗆人的氣味。 夜裡,邦彥就到軍營的糧倉里去偷大米和豆子。 衛兵不時地朝著滿天星斗的夜空進行射擊。 從短機關槍中射出的綠色的、紅色的光彈,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分明胭眼的線條,顯得格外美麗。 被伏特加灌得爛醉的士兵,用低低的掛在腰際的槍,朝著背著口袋趴伏在地上向前爬行的日本人,一個勁兒地胡亂射擊。 邦彥憑著自己的可愛之處,開始給俄國人作男佣。 從那時起,他記住了幾句俄國話。 當他把俄式茶炊端進主人卧室的時候,就會看到兩個長著金色汗毛的人赤身裸體地樓抱在一起,嘟嘟咬吸地發出聲音。 黃昏的時候,邦彥就可以靈巧地用報紙捲起支馬合煙,一邊盡情地吸著煙,一邊沿著鮮花盛開的刺槐林立的街道,急急忙忙地趕回家。 邦彥的衣袋裡,裝著花花綠綠的嶄新的盧布。 政府總也不派船來接他們,日本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們變賣了所有的東西,換成錢之後,就成幫結夥地向鴨綠江口的新義州集中,準備先逃到南朝鮮的仁川去。 一望無際的江面上漂著幾隻小機帆船,很多日本人擠在上面,落日的餘暉把他們土黃色的皮膚染成了血紅色。 大家都懷著同一個想法——只要能回到日本,怎麼都行。 大海逐漸地變成了暗綠色,海上的波浪也越來越大,小機帆船被巨浪時而拋起,時而拉下,劇烈地頗旅著。 在昏暗的黑色中,海魚不時從海面上躍出,慘白的魚肚皮令人毛骨聳然,偶爾有一兩條海魚還會竄到機帆船上。 大家都開始不停地嘔吐,但因為船上的人太多,甚至連橫躺下去的空隙也沒有。 在船上大家吃的食物都是腐爛的,飲用水也少得可憐。 在決接近海岸的時候,機帆船的桅杆被岸上猛烈的機關槍掃射打斷了,感覺到死神臨近的人們都瘋狂了,絕望地慘叫著,往波濤洶捅的海里跳去。 船長不時地停下船要求給養。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頑強地活了下來的邦彥和母親以及妹妹晶子那疲憊無神的眼睛,終於看到了遠處仁川港那閃爍的燈火。 美國軍隊的高速摩托艇在小機帆船的周圍象支母蟲似的不停地盤旋,巡洋艦擊起的波浪險些把小船打翻。 上了岸之後,大家又開始向設在山溝里的收容所開始了艱苦的行軍。 那時大家都已經精疲力竭連開口說話的力壯都沒有了,只是憑僅存的一汽點意志,一步一步地向前。 落伍的人混身泥土地癱倒在路邊,把絕望的目光投向難友們。 終於到達了收容所。 身上被灑滿了DDT藥水,又被粗得足可以給馬注射的針頭插進體內,打防預針。 邦彥躺在胡亂鋪在地上的毯子上,許久不願起來。 只有那些意志堅強,生命力旺盛的人們才活了卜來。 由於一直吃的是連殼一起煮的小麥和罐頭食品,公用廁所的門前總是排滿了患了慢性痢疾的人。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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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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