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約瑟夫曾經公開批評過吉恩,這位軍方的埃博拉研究專家,批評他花費了大把的金錢去考察卡塔姆洞穴,而對其事後沒有發表考察結果更是耿耿於懷。 約瑟夫對我這樣表達了他的感受:「他們想告訴你他們的實驗,但是告訴人們的方式應該是『發表』它們。 那並不是毫不講理的批評。 他們花費的是納稅人的錢。 」除此之外,「在這一領域上,他們之中沒有哪個人投入的時間有我這樣多。 我是處理過埃博拉人類病例的少數幾個人之一。 而那裡沒有人有過這樣的經驗。 」 約瑟夫的經驗是這樣的。 1979年,疾病控制中心接到報告,隱匿的埃博拉病毒在蘇丹南部又現身並再次蔓延起來了,與它在1976年首次出現的地域相同。 事態十分危急,不僅僅因為這種病毒,還因為此時蘇丹的土地上正發生著一場內戰——這塊埃博拉病毒肆虐的區域也是一塊戰爭地帶。 約瑟夫自願去設法收集一些人類血液,並試圖把活的毒株帶回亞特蘭大。 沒有人願意同他一起去蘇丹,於是他只身前往那裡。 (讓人回想起三年前,也就是1976年的蘇丹爆發,據說有一名疾病控制中心的醫生感到如此的害怕,以至於不敢登上去往蘇丹的飛機。 )約瑟夫乘坐一架輕型飛機抵達了蘇丹南部,這架飛機由兩名惶恐不安的無人區飛行員駕駛。 日落時分,他們在一個叫「贊德」的村莊附近的跑道上著陸了。 飛行員們太恐懼了,以致不敢走出飛機。 天色漸黑,飛行員們決定在座艙里度過夜晚,而飛機就停在跑道上。 他們提醒約瑟夫,他們會在第二天早上日出的時候離開。 因此他必須得在拂曉之前找到病毒。 約瑟夫背著背包走進村莊里,搜尋埃博拉病毒的蹤跡。 他來到一間泥牆茅屋附近。 村民們在茅屋的周圍站著,但他們不願走進去。 他聽見屋內有人垂死掙扎的聲音。 一條昏暗的入口通向屋內。 他看不清茅屋裡面,但知道埃博拉病毒就在那裡。 他翻尋著背包,找到他的手電筒,可是它失靈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帶電池了。 他向人群詢問是否有燈,有人給他拿來了一盞提燈。 他把提燈舉在前面,進入了茅屋。 他將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許多雙注視著他的紅眼睛。 茅屋裡面的空氣散發著血液的味道。 人們躺在地板的草墊上面。 其中一些人正在抽搐——臨終階段,死神正在迫近——他們身體僵直,全身痙攣,眼睛深陷,血液從鼻子噴涌而出,並從直腸泛濫流淌。 另一些人進入了臨終昏迷狀態,一動不動,出血不止。 這間茅屋是一塊真正的高危地帶。 他打開背包,掏出橡皮手套、紙質外科大褂、紙質外科面罩,還有紙質長統靴,這雙靴子用來覆蓋他的雙腳,使它們不被血液濺濕。 他穿好衣服后,在一塊草墊上布置好血液試管和注射器。 然後,他開始從人們身上提取血液。 他整晚在茅屋裡跪著工作,收集血樣,並儘力照顧病人。 這個晚上的某個時候,他正在給一名老婦人抽血。 冷不防地,她開始抽搐和翻滾,這是突然的疾病發作。 她的手臂到處擺動著,帶血的針頭從她的手臂中掉了出來,並且扎進了他的拇指。 啊,哦,他想。 這樣已經足夠了。 微生物已經進入了他的血流。 破曉時分,他收攏血清試管,跑向飛機,把樣本遞給了飛行員。 問題是他自己怎麼辦,既然已經被帶血的針頭戳傷了。 那是對埃博拉病毒的一次大暴露。 很可能再過三四天埃博拉就要在他身上發作了。 他應該現在就離開蘇丹,把自己送進醫院嗎?他必須做出抉擇——是和飛行員們一起離開,還是留下來和病毒呆在一起。 情況似乎很明顯,飛行員們以後不會回來把他接走的。 如果他計劃離開並為自己尋求醫療幫助,現在就該這樣做了。 還有一個額外的因素。 他是一名醫生,而茅屋裡的那些人是他的病人。 他回到了村莊里。 他認為自己可能感染了埃博拉病毒,但他希望獲得更多的樣本,況且,考慮到如果出現頭痛,他可以發送無線電尋求援助,或許一架飛機就會前來找到他。 那天他在茅屋裡休息,給自己輸了兩袋血清,據說這些血清中含有可能抵禦埃博拉病毒的抗體——他隨身攜帶了這些血袋,並用冰塊冷卻它們,而現在,他希望它們能夠拯救他的生命。 那天晚上他久久難以入眠,回憶著針頭刺進他的拇指里,想像著這種微生物開始在他的血流中進行大規模複製。 他喝了半瓶蘇格蘭威士忌后才使自己入睡。 在接下來的四天里,他呆在茅屋裡面照料埃博拉病人,而仍舊沒有頭痛。 同時,他像老鷹一樣觀察著那位老婦人,看看她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情。 第四天,令他驚訝不已的是,老婦人康復了。 她沒有感染埃博拉病毒,她或許只是得了瘧疾。 她出現的癥狀並不是埃博拉病毒的發作,而是發燒引起的顫抖。 他與行刑隊擦肩而過了。 如今,在迪特里克港的會議上,疾病控制中心的約瑟夫確信,埃博拉病毒並不那麼容易傳播,特別是不會通過空氣傳播。 他沒有染病,儘管他連續幾個晝夜呼吸過藏匿著埃博拉病毒的茅屋裡面的空氣。 他強烈地感覺埃博拉是一種不會那麼輕易染上的疾病。 因此,按照他的觀點,情況可能並不像軍方的人認為的那麼危險。 多戈德向這群專家們問了一個問題。 他說:「我們把樣本交給你們后,你們要過多久才能告訴我們樣本中是否有病毒呢?」 彼德斯回答說:「可能要花一星期。 這就是我們所知道的。 」 約瑟夫大聲說道。 等一下,他說道——他擁有一套全新的快速的探測埃博拉的化驗方法,能夠在十二小時之內奏效。 他爭辯說疾病控制中心應該獲得病毒和樣本。 彼德斯轉過頭盯著約瑟夫。 彼德斯已經怒不可遏了。 他不相信約瑟夫擁有所謂的什麼埃博拉病毒快速測試。 他認為這不過是約瑟夫發射的一顆煙幕彈而已,後者企圖使病毒落入自己手中。 他認為這是後者為了掌控病毒而精心設計的一種高額賭注的撲克牌詐騙術。 擺在面前的形勢比較棘手,因為他怎麼能在這些政府衛生官員面前說出「約瑟夫,我就是不相信你」這樣的話呢?他提高嗓門說道:「瘟疫正在流行,此刻不是對新技術實施現場檢驗的好時機。 」他爭辯說,迪特里克港比亞特蘭大的疾病控制中心離爆發地更近一些,因此由軍方掌握樣本並設法分離病毒才是合適的。 他沒有明說的是——沒有理由故意觸人痛處——就在此時此刻,七隻死猴正被南希診察著。 在他們爭辯的同時,她正研究著這些猴子。 加之,軍方正在培養這些病毒。 現實佔有,敗一勝九,而軍方擁有鮮肉和微生物。 墨菲,另一個疾病控制中心的人,坐在約瑟夫的旁邊。 他漸漸意識到疾病控制中心在這一問題的爭論中並不處於有利的位置。 他俯下身子低聲說道:「約瑟夫!別噴唾沫了。 忍耐一點,喬。 這裡他們人多。 」 菲利普?拉塞爾將軍端坐著,靜觀他們的辯論,一言不發。 現在他開始調停了。 帶著沉著的簡直震耳欲聾的嗓音,他提議雙方都做出讓步。 他建議他們分頭處理這次爆發事件。 妥協似乎是最佳的解決方案。 將軍和墨菲之間很快達成了交易,而約瑟夫和彼德斯相互對視無語。 雙方同意疾病控制中心負責處理病毒爆發的人類健康方面,並指導照料人類患者。 軍方則將應付猴子和猴舍,也就是病毒的巢穴。 戰鬥任務 星期三,下午四點半 現在,彼德斯上校感到自己已獲准開展行動了。 會議剛結束,他就開始分派任務了。 他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名能夠率領一隊士兵和文員進入猴舍的校級軍官。 他需要組建一個軍事行動特遣隊。 他已經想出了領導這次任務的人選。 那就是傑瑞上校,南希的丈夫。 傑瑞從未穿過宇航服,但他是研究院獸醫部門的主任,而且他熟悉猴子。 他的下屬,包括士兵和文官,當然也將被徵召。 任何其他人都沒有受過處理猴子的訓練。 彼德斯在辦公室里找到了傑瑞,他正出神地望著窗外,嚼著一根橡皮筋。 彼德斯說道:「傑瑞,我想我們在雷斯頓出狀況了。 」(「出狀況」是暗語,意即「高危微生物爆發」。 )「看來我們得過去把那些猴子弄出來,我們將在4級生物安全條件下做這件事情。 」他要求傑瑞集結一隊士兵和文職僱員,讓他們配備宇航服,在二十四小時內隨時待命,準備展開行動。 傑瑞走到吉恩的辦公室里,向他報告自己已經被任命負責這次任務。 吉恩的辦公室里亂七八糟。 他真想知道同樣高大的吉恩是怎樣使自己在紙堆之中有立足之地的。 傑瑞和吉恩立即著手布置一套生化防疫方案。 大致的決定是,取出一個房間里的猴子,然後觀察那樣會有什麼影響,觀察事情會有什麼變化——觀察病毒是否正在傳播。 他們制定了任務輕重緩急的次序。 第一優先:人類的安全。 第二優先:以最小的痛苦對動物實施安樂死。 第三優先:收集科學樣本。 目的:鑒別毒株並確定它如何傳播。 吉恩覺得,如果特遣隊嚴格地執行了方案,華盛頓的人類居民將會是安全的。 他戴上眼鏡,俯下身子摸索文件,他的鬍子擠壓在胸口上。 他已經知道自己將不會進入那幢大樓。 決不會進入。 他目睹太多猴子的死亡了,而且他再也不能忍受。 無論如何,他的職責是集合設備和人員,讓他們進入大樓,然後安全地收回人員、設備以及死猴。 他保存著一份清單,這份長長的清單里記錄了他曾帶到卡塔姆洞穴的所有裝備。 他摸索著他的文件,輕聲咒罵著。 他擁有差不多數噸重的非洲裝備,並把這些裝備藏匿在研究院的各種隱秘之處,各種其他人偷不到的地方。 吉恩感到十分興奮,也有些害怕。 埃博拉病毒的夢魘、液體從裂縫流入宇航服的噩夢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他依然會時常從夢中驚醒過來,啊,我的上帝,又暴露了一次。 他曾在非洲度過了差不多十年時間,全身心地搜尋埃博拉病毒和馬爾堡病毒,未獲成功,而突然間一個傢伙卻從華盛頓探出頭來了。 他又想起了那句最喜歡的名言:「機遇鍾情於那些有準備的人。 」好啊,機會來了。 如果一件裝備在卡塔姆洞穴有用,那麼它也將在猴舍有用。 吉恩考慮這件事的時候,意識到這幢大樓與卡塔姆洞穴之間非常相像。 它也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停滯不動的空氣,失靈的空氣調節系統,滿地遍布的猴糞,水池裡的猴尿,緊鄰華盛頓的高危洞穴。 而且曾經有人在洞穴裡面,事到如今或許已經感染了病毒。 你將怎樣使你的特遣隊開進開出洞穴呢?你得開闢一塊集結區域。 你得開闢一塊灰色地帶——備有某種化學淋浴的密封艙。 那幢大樓內部的某個地方棲息著一種4級生命形態,它正生長著,繁殖著,在宿主體內烹飪著菜肴。 這些宿主是猴子,或許,還有人類。 星期三,晚上八點 多戈德離開了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院,駕車返回利茲堡大道的辦公室,到達時大約是八點鐘。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大家都下班回家去了。 他清理辦公桌,關上電腦,取出一張存放著他的「事件年表」日記的軟盤,然後把軟盤塞進公文包里。 他向前台的一名保安道了聲晚安,然後就開車回家了。 在路上,他發現自己忘了打電話給妻子,告訴她自己會晚點回家了。 他在一家「大食品店」超市門口停下,給她買了一束康乃馨和菊花的插花。 回到家后,他用微波爐重新加熱晚餐,到家庭活動室里陪著妻子,坐在躺椅上吃著東西。 他已經筋疲力盡了。 他又給爐子添了一塊木頭,然後坐到他的個人電腦前,這台電腦就放在他的修表台旁邊。 他插入軟盤,然後開始打字。 他更新著自己的日記。 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以至於他很難在腦中理清頭緒。 就在那天早上,他聽說了名叫查維斯?普蒂的猴子管理員住院了,據說是心臟病所致。 查維斯正在安逸地休息,沒有傳來他的狀況惡化的消息。 我應該通報醫院說查維斯可能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嗎?如果他確實染上了埃博拉病毒,而且它在醫院裡擴散開來,我負有責任嗎?上帝啊!我明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最好是找個人到醫院去一趟,告訴查維斯正在發生的事情。 假如他首先在新聞報道中聽說這件事,他的心臟病很有可能會再次發作! 他已經給所有其他的猴子管理員配備了防毒面具,而且他曾經簡要地彙報了他所知道的關於埃博拉病毒和馬爾堡病毒傳播到人類身上的情況。 除了每天餵食一次,他還暫停了大樓里的所有日常工作,包括觀察和清潔動物房舍。 他已經指示利茲堡大道上的實驗室人員——他們曾經處理過猴子的血液和組織樣本——需要極其嚴肅地對待這些樣品,就像它們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一樣。 我必須記得告知那些從我們這裡收到了動物發貨的實驗室,倘若他們那裡發生了任何的不同尋常的動物死亡個案,就讓他們通報疾病控制中心。 那些工作在空氣調節系統中的人們的暴露問題怎麼辦呢?洗衣服務怎麼辦呢?那兒最近沒有電話修理工嗎?或許是上個星期——我記不清那是什麼時候了。 哎呀,上帝!我遺漏了什麼嗎? 正當他在電腦上更新日誌時,電話鈴響起來了。 是南希打來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她說,她剛剛完成了那七隻動物的驗屍工作,發現與猿出血熱病毒或者埃博拉病毒是一致的,可能是其中一個,也可能兩者兼有。 她的結果是含糊的。 偵察 11月30日,星期四 多戈德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現在是星期四了,感恩節正好過了一星期。 他決心邀請軍方來清理一間房舍,H房,如今爆發似乎集中在那裡。 他打電話給彼德斯,允許軍方進入猴舍。 他們為生化防疫行動開了綠燈,這一消息立即傳遍了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院。 傑瑞召集了一個會議,與會的是他下屬中的所有軍官,還有兩名中士。 他們是內特?鮑威爾少校,馬克?海恩斯上尉,史蒂芬?丹尼上尉,科蒂斯?克拉格斯中士,以及托馬斯?阿蒙中士,他還邀請了一位名叫莫西?吉布森的文職動物管理員與會。 這些人是他的特遣隊中的骨幹。 他漫不經心地問他們:「你們想去雷斯頓嗎?」其中一些人從未聽說過雷斯頓。 他向他們解釋了正在發生的事情,說道:「有一些猴子需要實施安樂死。 我們想讓你們參加。 你們願意參加嗎?你們想去嗎?」他們都表示願意參加。 他估計南希也會參加的。 那就意味著他和南希將同時置身於大樓內部,意味著孩子們明天將獨自過活。 第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高危地帶》
第22頁
精確朗讀模式適合大多數瀏覽器,也相容於桌上型與行動裝置。
不過,使用Chorme瀏覽器仍存在一些問題,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進行精確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