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雷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 拉德克又接下去說: 「還有個情況:一方面他連出租汽車費都付不出;另一方面卻又大擺雞尾酒宴,招待一些剛剛結識的人……他談笑風生,從沒見過他為什麼事操過心。 請想象一下,一個人從在搖籃的歲月開始,看到的都是一張張笑臉,所有的人都愛他,他也愛大家,人們對他的一切都取寬容的態度,即或有些事,對任何別人是不能寬恕的,可是卻原諒他。 這個人真是萬事如意呀!……您不喜歡賭博嗎?那麼您不知道什麼叫走運吧?看到對手打出了一張7,而翻過您的牌,是一張8;下一把,他打出個8,而您的又是9,好象這不是發生在平庸的現實,而倒象是夢境似的。 「這個幸運兒就是克羅斯比! 「他繼承了價值一千五百萬或一干六百萬法郎的資產,還略感不足,我深信,他曾摹仿過家族中某些聲名顯赫人的簽字,以償還債務。 」 「他已經自殺啦!」梅格雷冷淡地說道。 捷克人默然一笑,這笑意無法捉摸。 他站起來,把香煙頭丟在煤堆里,又回到原位。 「他不過是昨天才自殺的呀!」他冒了這麼一句,讓人莫明其妙。 「您說下去!」梅格雷的語氣突然變得粗暴了,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拉德克。 一陣沉默,令人有點不安,最後梅格雷又接著說: 「您到這兒幹什麼來了?」 「沒什麼,聊聊天,或者,您願意的話,給您幫點忙。 您得承認,剛才我提供的有關克羅斯比的情況,要是您自己,還是得花些時間才能收集到的。 同樣可靠的材料還有些,您是不是需要呢? 「您看見那個小賴克白爾格了,她正當二十妙齡,作威廉的情婦差不多有一年了,整日和克羅斯比太太廝混在一起,在她面前極盡獻媚之能事。 克羅斯比還是在很早以前就在妻子和情婦之間作出了抉擇,他決定將來要同夫人離婚,娶瑞典女郎。 不過要想同這位富有的工業家的小姐結婚,威廉需要錢,需要一大筆錢…… 「您還想知道些什麼呢?有關庫波爾店鮑勃的情況嗎?您所認識的,是穿著一件白制服,手裡搭著一條手巾的他,然而他卻是一個年收入在四十到五十萬法郎的富翁。 在凡爾賽他擁有一座豪華的別墅,還有一輛高級轎車……哼!這些都是從小費里擠出來的!」 拉德克開始激動了,嗓音有些反常,聽起來咬牙切齒似的: 「就在這同一時刻,約瑟夫·厄爾丹在巴黎街頭蹬著送貨三輪,每天工作十小時、十二小時,而月薪僅只六百法郎!……」 「而您呢?」 這一問。 再加上梅格雷的目光牢牢地盯住拉德克的眼睛,對他來說是嚴酷的一擊。 「啊!我……」 至此二人都閉口無言。 梅格雷開始在辦公室里大步地踱來踱去,只在往爐子里添煤的時候才停一下;而拉德克又點燃了一支煙。 此情此景很讓人覺得奇怪,難以猜透來訪者的意圖。 他不象要走的樣子,倒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事情發生。 梅格雷在問他的時候,盡量壓制著他的驚奇,再說有什麼事情好問呢? 這回是拉德克第一個開口了,他喃喃地說道: 「這案作得真漂亮!……我是說電影導演德斯蒙德·泰勒謀殺案……他獨自一人在旅館的房間里,有位年輕的女明星來看他……此後就再也沒有人看見他活著了。 」你了解嗎?所說的那個女明星,從房裡出來時他並沒有陪著……然而兇手呢,卻不是她。 」 捷克人坐的椅子是梅格雷平時給來訪者準備的,放在屋子裡光線最強的地方。 此刻光線從上照射下來,好象手術室里的燈光似的。 捷克人的面容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引人注目。 他額頭很高,而且向前凸起,皺紋滿臉,然而並不顯;老,棕紅的頭髮又密又長,身著低領襯衫,跟外衣並不成套,沒系領帶,顏色也很暗淡,就這一身打扮來看,活脫是一個輾轉各地的流浪漢!他並不瘦,然而卻顯出某種病態,或許是因為他的肌肉看上去並不那麼結實所致。 兩片嘴唇鬆弛下垂也象不健康的樣子。 他激動起來也很特別,就是心理學家也會感到奇怪;他的面孔呆板得連一個線條都不牽動,一但是他的兩隻眼珠,好象突然輸入了更強的電流,使他的目光增高了「電壓」,看到誰都會使人覺得不舒服。 「你們要把厄爾丹怎麼樣呢?」沉默了四、五分鐘以後,捷克人突然提出了這個問題。 「殺頭!」梅格雷兩手插在褲袋裡咕噥著說。 拉德克眼睛里的「電流」達到了最強度,他咬牙切齒髮出一聲冷笑。 「當然啰!一個每月只掙六百法郎的窮漢……算了吧!咱們打個賭怎麼樣?我敢擔保,當克羅斯比人葬的那一天,兩個女人一定身戴重孝,在一起抱頭痛哭,我說的是克羅斯比夫人和埃德娜……探長,請您告訴我,至少您能肯定他是自殺嗎?」 他突然笑起來,這真讓人感到意外。 他的一切舉上都是這樣,而最使人覺得意外的,莫過於這次來訪了。 「用自殺來掩蓋一樁罪行,多麼容易啊!如果在那個節骨眼我沒跟可愛的小便衣警察讓威埃在一起,我現在就得被迫認罪了,其實我不過是旁觀而已……您有妻子嗎?」 「怎麼樣呢?」 「沒什麼,您很幸運!……有個妻子……中等水平的生活條件……對工作心滿意足……星期天去釣釣魚……除非您也愛好打撞球……我嘛,我覺得這東西很有意思,不過應該從小就練。 還得有一個有修養而且也常玩撞球的父親……」 「您是在哪兒遇見的約瑟夫·厄爾丹?」梅格雷猛然插了一句,當時以為問得很聰明,但是話音未落,他就後悔了。 「我在哪兒遇到他的嗎?在報紙上,跟大家一樣!要不然……我的上帝!生活是複雜的呀!……」拉德克故意把話岔開,語無倫次地說下去,「當我想到您在這兒,局促不安地聽我說話,一言不發地觀察著我,聯想到您的生活境遇,您的垂釣和打撞球……在您這樣的年齡……二十年如一日忠於職守……不過在您的一生中,這次可遇到煩惱和不幸了。 有個想法在您內心徘徊不肯離去,這就是通常人們所稱的天才的一閃念……但是如果天才沒在搖籃里附在您身上,它也就不會在四十五歲時才開始出現……四十五歲,這可能正是您的年紀吧?…… 「應該判處厄爾丹的死刑。 您會因此而晉級高升……究竟一個司法警察的探長薪俸是多少呢?二千?三千?能趕上克羅斯比一次揮霍的一半嗎?說到他花銷的一半……究竟怎樣解釋他自殺的原因呢?是桃色事件?……厄爾丹逃跑時的那聲槍響,將會引來流言蜚語……而克羅斯比家族,昂德爾松家族——他們在美國的遠近親屬也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將發來電報,要求慎重處理……」 「我要是處在您的地步……」拉德克站起身來,把煙在鞋底上掐滅,繼續說道:「處在您的境地,探長,我就想辦法轉移視聽。 怎麼樣?比方說,逮捕一個不至於引起外交干預的人,例如,象拉德克這樣的人。 他母親在捷克斯洛伐克的一個小城市裡做女傭……有多少巴黎人知道捷克斯洛伐克在地圖上的準確位置呢?」說到這兒,他的嗓音不禁顫抖起來,很難聽出的外國腔調這時也流露出來。 他滔滔不絕地接著說道: 「本案的了結還是會象泰勒謀殺案一樣……在泰勒案件中,兇手既沒留下指紋,也沒有其他類似的痕迹,而在這裡呢,厄爾丹到處留下了罪跡,並且當時還在聖克盧露了面!……克羅斯比心急火燎地需要錢,他自殺的時候,正是重新偵查開始的時刻!……最後,說到我,但是我作了什麼呢?我從沒跟克羅斯比說過一句話,他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從來沒有見過我……您還可以問問厄爾丹,他是否聽人說過拉德克這個名字?再者,還可以到聖克盧打聽一下,有誰見過象我這樣的一個人?儘管如此,我還是到司法警察的所在地來了。 樓下有一個便衣警察在等著我,象影子一樣,我每到一處,他都跟蹤……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盯我的人將還是讓威埃嗎?這使我很高興……他很年輕,很可愛……他可真沒有酒量啊,三杯下肚,就飄飄然進入醉鄉…… 「請您告訴我,探長,要把一大筆錢拿出來,捐贈給退休警察養老院,應該寄到哪兒呢?」 他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又放回去;再從另一個。 袋裡掏出一直也放回去;然後又在他背心口袋裡玩同樣的把戲。 他至少有十萬法郎! 「您要跟我說的就這些嗎?」拉德克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惱恨情緒向梅格雷問道。 「就這些!」 「您希望聽我說點兒什麼嗎,探長?」 第3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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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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