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馬格納斯打斷他,然後頭一揚,那兩個警衛就被帶回監獄去了。 「馬格納斯,」繆爾神父緊張地說,「別苛責他們,也別處罰他們,解除他們的職務就行了。 我認得帕克的太太,她真的病了。 卡拉漢也不是壞人。 可是他們都要養家,你也知道他們的薪水有多麼微薄——」 馬格納斯嘆了口氣,「神父,我知道。 可是沒辦法,我不能開這個先例。 否則其他警衛的風紀觀念就蕩然無存了,這麼一來,你也明白對犯人會造成什麼影響。 」他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真是怪了,」他低聲道,「不知得奧是怎麼知道脫逃的消息,除非帕克撒謊……我老早就懷疑監獄里有漏洞,可是這個方法——相當高明……」 老紳士憂傷地看著一輪火紅的夕陽。 「典獄長,我想這一點我可以幫得上忙,」他喃喃道,「如你所說,的確相當高明,不過也非常簡單。 」 「哦?」馬格納斯典獄長眨著眼,「是什麼?」 雷恩先生聳聳肩:「典獄長,我已經發現這個漏洞有一段時間了,純粹只是觀察某種奇特現象的結果。 說來是夠怪的了,我一直沒提起,是因為我的老友繆爾神父也牽扯在內。 」 神父的嘴巴張得大大的。 馬格納斯典獄長則跳起來,瞪著一雙眼睛大吼:「胡說八道!我不相信為什麼,神父是最——」 「我知道,我知道,」雷恩先生輕聲道,「坐下,典獄長,冷靜一點。 至於你,神父,別緊張,我不是要指控你做了什麼壞事,先聽我解釋再說。 典獄長,自從我和神父同住以後,我常常發現一些奇怪的事——這些事本身沒什麼,可是卻跟你監獄里的漏洞非常符合,於是我便努力地去找出解答……神父,你還記得最近進城時,碰到過什事故嗎?」 神父憔悴的雙眼陷入思索,努力透過厚厚的鏡片集中焦點,然後他搖搖頭,「實在是——沒有,我想不出有什麼事。 」然後他抱歉地笑了笑,「除非你是指我撞到人。 雷恩先生,你知道,我的近視很深,而且恐怕還有點心不在焉……」 老紳士笑了起來,「正是如此。 你有近視眼,又心不在焉,所以進城裡去的時候在街上撞到人。 典獄長,注意這一點,雖然我不知道確切的手法,不過我已經觀察好一陣子了。 神父,當你撞到那些行人時,發生了什麼事?」 繆爾神父一臉困惑,「你是指什麼?那些人都很好心,看我穿著法衣也很尊敬。 我想,有幾次,我的雨傘掉在人行道上,或者是帽子、祈禱書——」 「哈!你的祈禱書?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麼這些好心、充滿敬意的人看到你的帽子、雨傘、或祈禱書掉了,又怎麼樣呢?」 「他們撿起來還給我啊,怎麼了。 」 雷恩先生低笑起來,「典獄長,你明白了吧,這個問題再簡單不過了。 神父,這些好心的人撿起你的祈禱書,然後藏起來,還給你另外一本看起來相同的祈禱書!而這本掉包過的祈禱書,我猜,裡頭就藏著你帶進監獄的信;或者好心的行人據為己有的祈禱書,裡頭夾有帶出監獄的紙條!」 「可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典獄長喃喃道。 「沒什麼神奇的,」老紳士笑道,「有好幾次,我看著神父帶著封面有點舊的祈禱書走出家門或監獄,可是回來帶著的那本卻封面發亮,顯然是簇新的。 他的祈禱書永遠不會變舊,好像浴火重生的鳳凰從灰燼里重新復活,所以我當然會如此推論。 」 馬格納斯再度站起來,開始在門廊上踱步:「當然!真他媽的聰明。 來,來,神父,不要那麼震驚,這不是你的錯,你看會是誰動的手腳?」 「我——我實在想不出來。 」神父結結巴巴地說。 「當然,是塔柏!」馬格納斯轉身面向我們,「唯一可能的人就是塔柏。 因為繆爾神父除了擔任監獄牧師之外,也掌管監獄的圖書館——大型監獄里通常都是如此。 他有個助手,是個名叫塔柏的犯人——是我們的模範囚犯;不過罪犯就是罪犯,塔柏一定是利用神父,作為犯人和外界聯絡的工具,從每封進出的信或紙條收錢牟利。 唉,現在看起來再清楚不過了!雷恩先生,真是感激不盡,我五分鐘之內就可以逮到那個惡棍。 」 於是,典獄長雙眼發亮地匆忙走出去,趕回監獄。 藍黑色的霞影籠罩著山丘,黑夜開始降臨。 隨著天色轉暗,大部分的監獄搜索人員也回來了,明亮的搜索燈照在沙塵滾滾的路上,可是他們兩手空空,並沒有逮到得奧。 我們無事可做,或者回克萊家,或者留下來等,而我們選擇留下來。 父親打電話給伊萊修·克萊讓他放心,我們都不願意在不知道搜索結果的情況之下,就這樣離開。 直到很晚,我們一群人還是坐在那兒,沒有人說話,我一度還聽到了獵犬的吠聲…… 塔柏惹出來的問題並不會使我們煩惱——除了繆爾神父之外,他很傷心地不肯相信這件事,像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對我們圖書館里的書這麼有興趣,而且閱讀能力是囚犯中的佼佼者」,他如此形容助理圖書管理員。 後來到了十點左右——我們午餐之後就沒再吃東西了,可是也沒人覺得餓。 一直沒休息過的神父再也忍不住了,便向我們道了歉,急忙走向監獄。 他回來時神態非常苦惱,絞著手不肯接受安慰,臉上那種震驚的表情讓人害怕會永久無法撫平。 他似乎無法相信,在他溫柔的心目中,對那些因犯們所曾有過的玫瑰色泡泡般美好的信念,落入現實里竟被無情地刺破。 「我剛去看過馬格納斯,」他喘著氣,跌進椅子里,「是真的,是真的!塔柏——我不明白,實在不明白,我可憐的孩子們怎麼了!塔柏已經承認了。 」 「他利用你,是吧?」父親輕聲問。 「是,噢,是的!太可怕了,我去看了他一下,他已經被免除職務和特權,而且馬格納斯——這麼做當然完全正確,可是似乎太嚴厲了點——把他重新歸為C等犯人,他幾乎不敢正眼看我,他怎麼可能會——」 「他有沒有說,」雷恩先生低低地問,「他幫阿倫·得奧傳了幾次信?」 繆爾神父瑟縮了一下,「有,得奧只送出過一次——是在幾個星期前,送給佛西特參議員,可是塔柏不知道信的內容。 傳送來的消息也只有一兩次。 真是無法想象,他從事這個兼差賺錢的勾當已經有好幾年了。 每次我帶回新祈禱書時,他會把縫在書背上的信從裡面取出……或者把信放在舊的那本裡頭讓我帶出去。 他說他從來不曉得信的內容。 噢,天哪……」 於是我們都坐在那兒,等待我們害怕的事情發生。 他們會發現脫逃的得奧嗎?他似乎不太可能永遠逃出警衛們的手掌心。 「那些——那些警衛們之間在說,」繆爾神父顫抖著,「要帶狗出去找。 」 「我好像聽到有狗叫聲。 」我輕輕地說,每個人都陷入沉默。 時間慢慢過去了,監獄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燈光狂亂地射向天空。 整夜車子進出監獄庭院,有的沖向通往森林的道路,有的呼嘯著掠過繆爾神父家門前。 有一回,我們還真的看到一位穿深色服裝的人,牽著好幾條舌頭吐得長長的狗,看起來好可怕。 繆爾神父回來之後,從十點多起一直到午夜,我們都無聲無息地坐在門廊上。 我隱隱覺得,哲瑞·雷恩先生內心裡正在為某種他無法清楚掌握的罪行而掙扎著,他一言不發,只是半閉著眼凝望著天空,兩手在身前鬆鬆相扣。 對他來說,我們彷彿是不存在的。 他是不是在想,上回阿倫·得奧出獄時,剛好有人被殺害?他想搞清楚的會是這個嗎?我想我應該說些什麼…… 事情在半夜忽然發生,好像是機會之神預先安排好的。 一輛汽車從里茲的方向開上山,在我們門前煞住車。 我們每個人都不自覺地立刻站起來,在黑暗中伸長了脖子。 有個人從汽車後座跳出來,衝上通往門廊的小徑。 「薩姆巡官?雷恩先生?」他喊著。 那是休謨檢察官,頭髮亂蓬蓬的,喘著氣非常激動。 「什麼事?」父親大聲問。 休謨忽然一屁股坐在台階最後一級,「我有消息要告訴你們諸位……你們還認為得奧是無辜的嗎?」他擺出一副事後的聰明。 哲瑞·雷恩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兩步,在微亮的星光中,我看見他嘴唇無聲地蠕動著,然後低啞地說,「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第3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Z之悲劇》
第37頁
精確朗讀模式適合大多數瀏覽器,也相容於桌上型與行動裝置。
不過,使用Chorme瀏覽器仍存在一些問題,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進行精確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