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消息,」雷恩先生深思地說,「真幸運,巡官,我說不出有多幸運,現在我們的朋友芬妮·凱瑟可慘了,或許……」他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女人被逮捕、起訴而身敗名裂,「這種人一定會想盡辦法為自己脫罪……德羅米歐,把車開到休謨檢察官辦公室!」 休謨正坐在書桌前,逍遙地吸著雪茄,他非常愉快地迎接我們。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兒?保釋了。 她的總部在哪兒?他笑起來,給了我們一個地址。 我們趕到那兒——位於市區偏僻地帶的一幢大房子,顯然已經被警察搜查過了,豪奢、華麗、金碧輝煌,還裝飾了一大堆熱情奔放但藝術價值可疑的裸體畫。 她不在那兒,自從保釋出獄后,她就沒回去過。 我們到處狂亂地尋找,再度陷入恐慌。 三個小時后,我們靜默而絕望地面面相覷:那個女人不見了,哪裡都找不到她。 她會不會是棄保逃亡,離開本州——或許出國了?想到她要面對的各大罪狀,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們煩惱地看著老紳士像割草機般冷酷而利落地通知約翰·休謨和警方,警方發出通緝令,將所有芬妮·凱瑟經常出沒的地點都進行搜索,便衣刑警四處查她的下落,火車站也受到監視,並通知紐約市歐洲警察局。 然而一切都徒勞無功,那個女人消失了。 「該死,」約翰·休謨喃喃地說,他精疲力竭地坐在私人辦公室里等待回報,「我們預定在三個星期之內起訴她,也就是下個星期四之後的兩個星期。 」 我們齊聲哀嘆起來,即使布魯諾州長將死刑執行回延後,芬妮·凱瑟也要到阿倫·得奧行刑后一天才會出現——如果她會出現的話。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度日如年,一個星期過去了,星期五……我們仍不放棄搜尋。 雷恩先生真是精力充沛,透過警方的合作,當地的電台都由他安排,透過廣播不停地召喚、呼籲。 每個和她有瓜葛的人都受到監視,她的手下——包括女人、律師、嘍羅,以及里茲黑社會的幫派分子——都被集中在她的總部進行盤問。 星期六,星期日,星期—……到了星期一,我們從繆爾神父那兒和報紙上得知,馬格納斯典獄長已經正式宣布,將行刑時間定在星期三晚間十一點零五分。 星期二……芬妮·凱瑟依舊不見蹤影,已經向所有歐洲航線的輪船都拍出電報,但沒任何類似凱瑟的女性乘客在船上。 星期三早上……我們好像活在夢中,食不甘味,只略略交談數語。 繆爾神父已經四十八小時沒換過衣服了,雷恩先生臉頰白得像死屍,雙眼鬱郁地燃燒著。 我們絕望之餘,試圖去阿岡昆監獄和得奧談一談,結果不被批准,因為違反監獄的嚴格規定。 不過我們還是聽到了他的一些消息:得奧出奇地鎮靜,幾乎接近冷漠,他不再詛咒我們,事實上,他似乎忘了我們的存在。 執行時間逐步接近,踩著扭曲的步伐踏入他的牢房,他所將遭受的一切在我們心中愈來愈清晰可見;然而繆爾神父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微笑著告訴我們「他堅守信仰」。 可憐的神父!阿倫·得奧堅守的不是精神上的信仰,我非常確信,他篤信的是更為世俗的希望。 直覺告訴我,雷恩先生不知用什麼方法帶話給他,告訴那天晚上他不會死。 星期三,一個恐怖而驚奇的日子。 早餐時我們幾乎沒動。 繆爾神父已經出門了,拖著他老邁的步伐,前往監獄庭院中的死刑囚室。 然後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到樓上的卧室休息。 當他手上握著祈禱書再度出現時,看起來似乎平靜多了。 很自然地,那一天我們都聚集在繆爾神父家。 我恍惚記得,傑里米似乎也在,年輕的臉上掛著卑微的表情,腳步沉重地在大門外走來走去,拚命抽著煙。 有一回我出去找他時,他告訴我,他的父親做了件可怕的事情,典獄長邀請伊萊修·克萊擔任死刑見證人,而且——傑里米苦惱地說——他接受了。 我想不出該說什麼才好……於是一個早上過去了,雷恩先生的臉緊繃著,皺紋浮現,他已經兩夜沒睡了,揮之不去的煩悶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溝紋。 不知道為什麼,整件事感覺上好像家屬聚集在垂死病人的病房外,沒有人說廢話,一旦有人開口,也是壓著聲音。 偶爾有人會走出去站在門廊上,無言地望著灰色的監獄圍牆。 我自問,為什麼我們都把這個可憐人的死看得對自己如此重要,他對我們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即使就個人意義來說是如此。 不過以某種觀點來說,他迷住我們了——他也許正象徵著某種抽象意義。 上午快十一點時,雷恩先生接到來自里茲的信差從檢察官辦公室送來的最後報告。 所有的努力都告白費,找不到芬妮·凱瑟,也沒有她的任何行蹤或下落。 老紳士挺了挺肩膀:「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他低低地說,「那就是提醒布魯諾履行延後執行死刑的承諾,直到我們找到芬妮·凱瑟——」 門鈴響起,從我們驚訝的表情,他立刻感覺到有事情發生了。 繆爾神父衝到門口,緊接著,我們聽到他喜極而泣的哽咽聲。 我們獃獃地瞪著起居室的門口,看著倚門而立的那個人影。 那正是彷彿從死亡中復活的芬妮·凱瑟。 第二十章 Z之悲劇 昔日那個抽著雪茄,一臉鎮靜,對著約翰·休謨頤指氣使的奇異亞馬遜族女戰士不見了,眼前出現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原來深紅色的頭髮沾染了粉紅和灰色的污漬;男性化的衣服又臟又皺,有幾個地方還扯裂了;脂粉末施的臉頰和嘴唇松垮垮的,而她的眼睛——閃爍著赤裸裸的恐懼。 她是個被嚇壞了的老女人。 我們一起跳上前去,把她半拖進房裡。 繆爾神父繞在我們身邊,狂喜地手舞足蹈,有人搬了張椅子給她,她發出一聲空洞而奇異的呻吟后坐下。 雷恩先生收起憂愁的表情,再度戴上他鎮定自若而有條不紊的面具,但這回卻隱藏不住那份急切,他的手指微微發顫,太陽穴也隱隱搏動著。 「我——離開了一陣子,」她啞著嗓子說,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後來,我聽說你們在找我。 」 「啊,你聽說了!」父親大喊,臉漲得發紫,「你去哪兒了?」 「躲在厄得朗達克山區(厄得朗達克山區位於紐約州東北方)的一個小木屋裡,」她疲倦地回答,「我想——想要逃走,懂嗎?這些——里茲這一切骯髒、庸俗的混亂……真是讓我疲於應付。 到那兒……該死,我就遠離文明了。 沒有電話,沒有信件,什麼都沒有,甚至看不到報紙。 不過我有個收音機……」 「那是佛西特醫生的小木屋!」我腦中靈光一問,出於直覺地叫了起來,「他弟弟被謀殺的那個周末,他一定就待在那兒。 」 她沉重的眼皮抬起來又垂下去,臉頰更垮了,看起來像一隻哀傷的老海豹。 「沒錯,親愛的,就是那兒。 那兒——我的意思是,那個木屋是艾拉的。 可以說,是他的愛巢。 」她格格地乾笑起來,「他老是帶女朋友去。 喬爾死的那個星期,他就和一個妓女在那兒——」 「那些現在都不重要了,」雷恩先生平靜地說,「夫人,是什麼讓你回里茲的?」 她聳聳肩。 「很可笑,不是嗎?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東西,接下來只知道自己痛哭了一場,」她坐直了身子,一臉挑釁地對他說,「我的良心,讓我回到里茲的就是這個!」 「真的,凱瑟小姐,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他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在她眼前,我們沉默地旁觀著,「當時阿倫·得奧還在拘留所——就在審判之前是吧——他送了最後一截盒子,也就是上面有字母Z的第三截盒子給你?」 她的嘴巴突然張開,好像「甜甜圈」上的大洞,紅紅的眼睛兇惡地瞪著,喘著氣說,「見鬼!你怎麼知道?」 老紳士不耐煩地揮揮手:「簡單得很。 你去拜訪州長,要求赦免你根本不認得的阿倫·得奧。 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芬妮·凱瑟去做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得奧手上有你的把柄,我推測和佛西特參議員及佛西特醫生的把柄一樣,因此很明顯,他把最後一截盒子寄給你了,上頭是z……」 「你猜到了。 」她喃喃自語。 他輕拍她肉嘟嘟的膝蓋:「告訴我。 」 她沉默著。 他低聲說:「凱瑟小姐,你要明白,我已經知道一部分了,那條船……」 她吃驚地跳起來,粗大的手指深深戳進椅子的扶手,然後又往後一沉。 「好吧!」她說,臉上掠過一絲短促、醜陋,還帶著點感傷意味的笑容,「不管怎樣,先生,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既然他媽的你已經知道,看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得奧沒說嗎?」 第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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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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