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 「保守秘密到剩最後一口氣。 那個可憐的狗雜種,」她模糊地低語著,「好吧,先生,只要犯了罪,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讚美詩到最後還是應驗了。 抱歉,神父……是的,得奧手上是有我的把柄,我也試著想救他,好堵上他的嘴。 等到我沒辦法救他的時候,我就逃了,只求脫身……」 老紳士眼中燃起一抹奇異的光芒,「害怕他說出來的後果,呃?」他溫和地說,聽起來似乎是沒有惡意的。 她肥肥的臂膀揮舞著:「不,不是那個,沒擔心到那種程度。 不過首先,我最好還是先告訴你那個該死的小孩玩具是什麼意思,以及多年來得奧手裡一直握有我、喬爾和艾拉·偏西特什麼把柄。 」 那是個驚人的、不可思議的故事。 多年以前——二十年、二十五年吧,她也說不清有多久了——喬爾和艾拉·佛西特是兩個週遊世界的美國小混混,不擇手段地到處設法弄錢,特別是詐騙,因為這樣顯不花力氣。 他們當時是用別的名字,用什麼反正也不重要。 芬妮·凱瑟是一位從英國被放逐的美國碼頭癟三兼小偷的女兒,當時在局勢黑暗的西貢經營一家小餐館——在那個開放而龍蛇雜處時代的交趾支那(越南南部一地區的舊稱。 )的首府。 佛西特兩兄弟來到這兒,如她前面說過,到處找機會「弄錢」,於是她認識了他們,她「喜歡他們的調調兒,他們是兩個聰明的小騙子,膽子奇大,沒有太多基督徒的臭規矩」。 那家小餐館的主要客人大半是船員,她每天夾在人渣和品德頗佳的水手群中,聽多了許多船上的秘密。 男人嘛,幾個星期出海不準沾酒,一旦上岸可以自由暢飲,往往就會在斛籌交錯間泄漏了不該說的事情。 她從一艘靠岸貨船的二副口中,得知一個價值非凡的秘密,那個二副喝得爛醉又色眯眯的,她就花言巧語騙他說出消息。 他的船上載了一個體積很小卻昂貴無比的貨物,是一批要運到香港的未加工鑽石。 「這件事很容易辦成,」她沙啞地說,整個人躍入回憶中。 我看著她不禁顫抖起來:這個憔悴發胖的老女人,也曾經是個漂亮的姑娘!她說:「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佛西特兄弟,然後達成協議。 當然,他們別想要我芬妮·凱瑟,我信不過他們,寧可丟著店不管。 於是我跟著他們一道,三個人假扮乘客混上船去。 」 一切實在簡單得出奇,船員都是中國人和東印度水手,可憐。 愚蠢不堪,三言兩語就嚇住他們了。 佛西特兄弟突襲武器室,殺死正在睡覺的船長,其他的高級船員非傷即死,又射殺了半數的水手,劫走了貨物,再把船鑿沉,然後和芬妮·凱瑟搭上救生大艇逃走。 佛西特兄弟非常確定,沒有一個船員生還,趁著夜色,他們在一片不毛海岸登陸,分配了戰利品之後分手,幾個月後才在數千里之外再度碰頭。 「那阿倫·得奧是誰?」雷恩先生迅速問道。 她瑟縮了一下:「他是二副,一開始喝醉酒告訴我秘密的那個。 天曉得他怎麼撿回那條狗命的,反正他活下來了,他媽的沒淹死,我猜他後來游上岸,看他那一身的傷!而且他這些年來一定都懷恨在心,想找佛西特兄弟和我報仇。 」 「他媽的,他為什麼不找個附近的港口報警?」父親嘟噥著。 她聳聳肩,「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想勒索我們吧。 反正,我們聽說,那艘船後來被登記為『失蹤』,雖然海上保險公司曾經調查,但是都沒有結果。 我們在阿姆斯特丹把鑽石賣給一個很大的收藏商,然後佛西特兄弟和我來到美國,我們一直在一起。 」她粗啞的嗓音轉為冷酷,「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一體的,不能讓他們脫離我的視線。 我們在紐約市待了一陣子,然後跑來紐約州北部。 這兄弟倆滑頭得很,特別是艾拉,他一向是兩兄弟中發號施令的——他要喬爾學法律,他去念醫學,我們都成了有錢人……」 我們都沉默著,海盜行徑、越南、沉船、搶劫鑽石、謀殺船員,種種血淋淋的故事似乎太難以相信了,然而在她的嘴裡,這一切卻都是事實……然後,我被雷恩先生冷靜的聲音喚回現實。 「差不多都完整了,」他說,「除了一件事。 我從一些不太重要的細節知道了這件事——我和得奧交談過兩次,只有水手才會有那類措辭和說話的方式——海洋就成了背景中很重要的一點。 另外是那個小盒子——我非常確定,是海運專用的行李箱。 然後是『希賈茲』,聽起來可能是賽馬的名字,或者是什麼新遊戲,或者是東方地毯——看我推測得多離譜——最後,非常簡單,是船的名字。 可是我查過舊資料,卻找不到這個名字的船。 」 「這也難怪,」芬妮·凱瑟疲倦地說,「船名是『希賈茲之星』。 」 「哈!」雷恩先生驚呼,「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希賈茲之星,呃?而那些鑽石,當然,是放在船長的行李箱,得奧曾經重新做了一個你們偷走的箱子送給你們,他知道這個象徵動作一定會立刻嚇住你們!」 她點點頭,嘆了口氣。 我現在回想起老紳士這幾個星期來的行動,原來都是在推演這個「船——海洋——木箱」的理論……這時,老紳士站起身,緩緩逼近芬妮·凱瑟。 她疲倦地癱在椅子里,好像擔心即將發生的事情。 我們沉默不安地站在一分,什麼事情即將發生?我看不出任何一絲絲可能的跡象。 他的鼻翼輕輕翕動,「凱瑟小姐,你剛剛說,你上星期逃離里茲,並不是顧慮自身安危,而是因為你的良心。 這是什麼意思?」 疲倦的老亞馬遜族女戰士,用她塗成深紅色的粗大手指,比了個絕望的手勢,「他們要把得奧送上電椅,不是嗎?」 她啞著嗓子低語。 「他已經被判死刑了。 」 「那麼,」她喊著,「他們冤枉了一個無辜的人!阿倫·得奧沒有殺佛西特兄弟!」 我們好像被一股無形的線拉住似的,不由自主地一起傾身向前。 老紳士彎腰湊近她,頸子上青筋浮凸,「你怎麼知道的?」他聲如洪鐘般喝道。 她突然往椅子里一沉,臉埋進雙手裡。 」因為,」她開始啜泣,「艾拉·佛西特臨死前——親口告訴我的。 」 第二十一章 最後的線索 「啊,」雷恩先生平靜地說,於是我明白——他已經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理解這一切——奇迹發生了。 然後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安詳的微笑,那是一個辛苦許久而終於成功的微笑。 他什麼也沒說。 「他親自告訴我的,」芬妮·凱瑟深沉的語調中有一絲激動,啜泣停止了,她茫然地瞪著牆壁陷入回憶中。 那件事從她嘴裡聽起來,彷彿來自深不可測的地獄:「我一直和他們兩兄弟保持聯絡,私下的,你知道,我們有業務往來……喬爾·佛西特遇害那夜,我去他家,休謨給我看喬爾死前寫給我的那封信,我就知道我們處境危急了。 艾拉和我一直在留意卡邁克爾,喬爾收到第一截小木箱的時候,他、艾拉、我——我們三個人一起討論過,那是我們首次知道阿倫·得奧還活著。 我們決定不動聲色,喬爾——就是參議員!」她吸吸鼻子:「他是個小孬種,想收買那個告密賊,而艾拉跟我得盯牢他。 」她停下來,然後又迅速接著說,「喬爾遇害那一夜,我想去嚇退得奧,我知道他會來,我也知道喬爾·佛西特一定會嚇得腳軟,把五萬元交給得奧。 」 這個女人在撒謊,她的眼神遊移閃爍,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且我毫不懷疑,她在佛西特參議員被謀殺那天晚上去他家,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阿倫·得奧果真難以駕馭,就殺了他。 我也毫不懷疑,參議員心裡也有相同的計劃。 「艾拉·佛西特被謀殺那天夜裡,」她啞著嗓子繼續說,「真是太倒霉了,我又去他家。 艾拉告訴過我,得奧寄了第二截小箱子給他,當天下午還打電話和他約好晚上要碰面。 艾拉膽子一向很大,可是這回也嚇壞了,他前一天把錢從銀行里提出來,不過還沒決定要不要付錢。 所以——我去那兒想看看事情怎麼樣了。 」我知道她再一次撒謊,提出來錢只是為了證明「打算付錢」而已,艾拉·佛西特和芬妮·凱瑟其實已經計劃好當天晚上要殺了阿倫·得奧。 她的眼神灼熱,「我到了他家,發現艾拉已經死得像條鰭魚,躺在他辦公室的地板上,胸口插著一把刀。 」 老紳士忽然一臉關切之色:「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是,我知道我剛剛說了什麼,」她喃喃道,「我『以為』他死了,我也百分之百不樂意這麼想。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地獄一樣可怕。 」她打著哆嗦,龐大的身軀像海浪起伏般發抖,「我掉頭正打算要逃跑,然後——然後從眼角看到他的手指好像在動……於是我轉回去,撲通跪在他身邊說:『艾拉,艾拉,是得奧殺你的嗎?』他的嘴巴張開,我聽到他從喉嚨擠出咯咯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不,不是得奧,不是得奧。 是——』」她暫停下來,緊緊握著拳頭,「然後他全身抽搐了兩下,就死了。 」 「該死!」父親嘟噥著,「這種事情我不知道碰過多少次了,就在他們要說出誰幹掉他們之前,人就死了。 你確定沒聽到他說——」 「他死了,我告訴你。 然後我從那棟該死的房子跑出來,一溜煙就跑掉了。 」她停下來,然後再度開口,「我的處境很棘手,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來,休謨一定會想辦法把謀殺罪名套在我頭上……所以我只好逃了。 但是這些日子待在山上,我知道得奧是無辜的,我不能,我不能讓他——我敢說,有個魔鬼在利用這個告密鬼,『利用』他!」她的聲音提高,幾乎是尖叫了。 繆爾神父急步上前,蒼白的小手握住她肉乎乎的大手。 「芬妮·凱瑟,」他溫柔地說,「你生命中這些年來一直是罪人,但今天你在上帝眼前重新改過向善,你救了一個無辜的人,使他免於一死,上帝保佑你。 」他憔悴的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面閃閃發亮,轉身對著哲瑞·雷恩,「我們馬上趕到監獄吧,」他叫道,「沒有時間好浪費了。 」 「等一等,神父,」老紳士微微一笑,「還有好幾個小時呢,」他的聲音冷靜而鎮定,然後他咬住下唇,「有一個問題,相當棘手……」 他的神色讓我大吃一驚,芬妮·凱瑟的故事顯然給了他很重要的最後線索,但那是什麼?從她的故事裡,我看不出任何能破案的關鍵,當然,除了到目前為止,可以證明阿倫·得奧是無罪的。 然而他的表情驟變…… 他平靜地說:「凱瑟小姐,你剛剛告訴我們破案的答案了。 一個小時之前,我知道兇手有三個可能的人選,現在,你的故事剔除了其中兩個。 」他挺直肩膀,「失陪一下,我得去辦正事了。 」 第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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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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