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一切都弄完了。 」帕維爾輕鬆地嘆了口氣,「謝謝您,韋羅尼卡-馬特維耶夫娜。 您是一位不同尋常的女性。 」 她一聲不響地轉身回到了家裡,再也沒有力氣談話了。 由於難以忍受的惡臭,她上下頜抽搐得好像永遠也松不開牙齒了。 她看見廚房桌上那個瓶子,裡面的伏特加還剩下一點兒,只有一兩口吧。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個人把一瓶酒都喝了。 帕維爾自己只倒了一次,而且並不多。 她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拿起瓶子,對著瓶口就把剩下的酒喝光了。 她覺得她沒有醉。 韋羅尼卡走進浴室,把水龍頭開大,用浴巾發瘋似地擦著身上,不停地往浴巾上灑德國「巴杜贊」牌香水,直到她認為已經擺脫了粘在自己身上的氣味。 她用一塊厚厚的毛巾擦乾自己,躺到了床上。 但是睡不著。 她今天看到的令人厭惡的景象在她眼前不停地出現。 她翻來覆去不能入睡,一直到晚上,最後還是下了床。 喝下去的伏特加開始起作用,她感到輕鬆了些。 她試著弄點什麼東西做晚飯,但是一聞到食物的氣味就又忍不住想吐,只好獃坐在廚房的桌旁。 一陣門鈴聲使她清醒過來。 門口站著帕維爾。 「晚上好!」他不好意思地笑著,「對不起,打攪您了。 我來看看,您感覺如何。 我走的時候,您臉色蒼白。 」 不知為什麼,她很高興看到他。 經歷過這可怕的一天之後,她感到孤獨一人簡直無法忍受。 她並不覺得跟停屍間衛生員談談自己的孤獨有什麼不合適。 他是個非常好的人,對她很關心。 「您吃了什麼東西沒有?」他關切地問道,又一次走進了她這漂亮的大住宅里。 「試著想吃點什麼,」她承認說,「但吃不下。 」 「這可不行,得吃點兒。 您一整天都很緊張。 」 「像塊東西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 」 「您別去想它。 」帕維爾愉快地勸說道,「可以再喝點兒。 」 「我怎麼能喝得下,我今天已經喝掉了一整瓶。 」 「那算什麼?既然不管用,就得再來點兒。 咱們一塊兒吃晚飯吧。 」 這本來是很不禮貌的,可是此時此刻,韋羅尼卡卻沒有這種感覺。 她很高興他來,並竭力不去注意不時湧上來的噁心,很快做好了晚飯,擺好桌子,又取出一瓶伏特加。 他倆不知不覺就把這瓶酒喝光了。 緊張心清漸漸放鬆、全身涌動著一股幸福的暖流。 「您家裡真好,」帕維爾讚歎說,「有書、有畫。 您生活很闊綽,不過將來都得留給子女。 」 這並不使她感到討厭。 此時此刻,她準備受所有的人,原諒所有的人。 「我沒有子女,一個人住。 」 「什麼,也沒有丈夫、父母?」帕維爾驚奇地問道。 「什麼人也沒有。 父母過世了,我又沒結過婚。 」 「真沒想到,」他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這麼多財富,竟沒有人來繼承。 太遺憾了。 」 他在房間里串來串去,細看著那些畫,讚賞地哼哼著。 她跟在他身後,自豪地告訴他,哪一幅是她祖父在巴黎拍賣會上買的,哪一幅是作者親自贈送給祖父的,哪一幅又是祖父的和父親花了不少錢專門請人畫的。 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可帕維爾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老實說,她也不希望他走。 後來的事就模模糊糊記不清了。 早晨,她一覺醒來,感到身邊有個什麼人的身體。 她慌忙翻了個身,一下子驚呆了。 她和停屍間的衛生員過了一夜。 天那!她這個貴族的孫女、學識淵博的知識分子、著名建築師的女兒、醫學院副教授,竟在一個醉鬼小青年的懷抱里失去了童貞!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不,不,不! 她很快推開熟睡的帕維爾,他還迷迷糊糊地弄不明白,為什麼她生那麼大的氣,為什麼趕他走。 「帕維爾,你給我走。 」她氣呼呼地說,看也不看他,「請你快點兒走,我得去上班。 」 他被激怒了,但沒露聲色。 有什麼大不了的!該說聲謝謝,這麼大年紀讓你嘗到了男人的滋味,要不死了也還是個處女。 臨走,趁女主人沒看見,他把一隻放在小匣子里鑲有鑽石的名貴戒指塞進口袋裡。 從那以後,因為偷了戒指,他便沒再在韋羅尼卡家露面。 大約過了一年,他因流氓罪第一次被捕入獄。 他在牢里蹲滿了兩年,又回到了那個停屍間。 願意干這份工作的人,就是大白天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因此,這裡即使是被判過十次刑的人也收留,更別說只判過一次的了。 他只能得到莫斯科郊區戶口,不過對此他並不介意。 1980年他又坐了牢,這一次是因為他在停屍間的女屍身上發泄性慾,不論是年輕的還是上了年紀的。 當時碰到一位非常年輕的辯護律師,很想在法庭上表現一下自己,竭力使法庭相信,流氓行為的特徵是從事一些凌辱社會道德的行為,即那些社會公眾可以看到的行為。 而被告斯米季延科卻是偷偷地犯下他的過失,竭力不讓任何人看見,根本沒有打算凌辱社會道德的意思。 但是法庭聽不進他的話,因為即使辯護人說得有理,根據某項法律條款也得對他犯下的罪行有所制裁。 所以因其極端無恥的流氓行為,判了他八年,這顯然對他予以了嚴懲。 他1985年假釋回來時,牙齒脫落了,頭髮也幾乎掉光,代替麻醉劑的濃茶喝得他顏面發黑,身上散發出一股子清潔劑的氣味。 他在街上偶然遇上了差不多20年未見的韋羅尼卡-馬特維耶夫娜-圖爾賓娜。 這些年來韋羅尼卡幾乎沒變,只是個子好像矮了點兒,有些乾癟了似的。 不過那時她已67歲了,但身材還是勻稱挺秀,小巧玲瓏,整個身段像個小姑娘,臀部不肥、胸部不胖。 身邊走著一個高個兒、黑頭髮的漂亮小夥子,帕維爾覺得他非常像一個什麼人,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究竟像誰。 他走到圖爾賓娜跟前,令人厭惡地訕笑著。 他早把偷戒指的事兒忘掉了,因此,一點兒也沒表現出不好意思。 她馬上認出了他,驚恐地急忙往旁邊一閃,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迅速朝走在身邊的小夥子看了一眼。 就在這一瞬間,帕維爾-斯米季延科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這個小夥子和他20年前一模一樣。 個子、頭髮顏色、體型、眼睛,身上的一切都是從他帕維爾那裡遺傳下來的。 「韋羅尼卡-馬特維耶夫娜,您過得怎麼樣?」他彬彬有禮地問道,「很高興再見到您。 」 她心慌意亂,說他認錯了人,他們根本不相識。 可這未免太愚蠢了,因為他已經叫出了她的名字。 「謝謝,我一切都好。 」她焦躁地回答。 「這是您的兒子?」 「對。 」 斯米季延科在她眼神里看到了明顯的張惶失措,於是一個計劃在他腦子裡立刻形成了。 「好小夥子。 」他讚賞地點點頭,「您還住在那兒,沒搬家嗎?」 「沒有,還住在那兒,在原來那所房子里,就在鄰近的那條街上。 」她回答得比較平靜,顯然是認為帕維爾沒猜到什麼。 他們又聊了大約有五分鐘。 向他告別時,圖爾賓娜毫不掩飾自己鬆了一口氣。 但是她高興得未免太早。 帕維爾猜得對,只要能向這個高個子漂亮小夥子,她的兒子隱瞞關於他父親的實情,她會不惜交出自己的一切。 他感興趣的是,她究竟對兒子胡編亂造了些什麼?比如,爸爸是個極地探險人員,在完成重要任務時犧牲了?或者是個消防隊員,為了救人獻出了生命?甚至什麼更動人的故事。 他終於在她一個人上街的時候偷偷地等到了她,並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說,現在法律上沒有條文規定不準過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所以他以後不工作了,要韋羅尼卡給他錢,讓他能過上安定平靜的日子,能盡興地喝伏特加酒。 如果她不同意的話,後果自負。 那孩子會高興的,終於可以擁抱親生父親了。 自然,為了讓她服服貼貼地聽從他擺布,斯米季延科不僅講了他被兩次判刑,而且具體講了為什麼判的刑。 他講得繪聲繪色,毫不感到難為情。 她想讓他知道,他帕維爾能給她那親愛的兒子帶來什麼樣的好消息?! 圖爾賓娜搬了家,後來更是搬了一次又一次。 每次搬遷,韋羅尼卡都能餘下一點兒錢,自然,這些錢都進了他帕維爾-斯米季延科那無底洞似的口袋。 現在這個獨生子打算結婚了。 他帕維爾當然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來到韋羅尼卡和兒子居住的那所房子附近,盯小夥子的梢,等著他跟他的女友見面。 接著是不辭勞苦地跟蹤,看她住在哪兒,探聽她是個什麼人。 弄清楚之後,他簡直垂涎欲滴。 要是一切順當,他可以不再打擾那個多年前醉酒後被姦汙的老女人,可以抓住她的兒子不放。 兒子大概也不會希望他新攀的親家知道,他們的女婿有個多好的爸爸。 這樣,只要他開口,兒子就會慷慨解囊,只要張開口袋接著就行了。 那樣會更好些…… 第十章 第4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死亡與薄情》
第46頁
精確朗讀模式適合大多數瀏覽器,也相容於桌上型與行動裝置。
不過,使用Chorme瀏覽器仍存在一些問題,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進行精確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