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得到什麼好處了呢?」 「什麼也沒有,先生,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 我感到驕傲的就是在我做這些事的時候,絲毫也沒有考慮到個人的利益。 我的行為完全是由對社會的責任感所推動的。 我確信,譬如說吧,弗恩沃西家的人今晚就可能把我紮成草人燒掉,上回他們那樣做的時候,我就報告了警察,告訴他們應該制止這些可恥的行為。 縣裡的警察局真丟人,先生,他們並沒有給我應有的保護。 弗蘭克蘭對女王政府的訴訟案,不久就會引起社會上的注意了。 我告訴過他們,他們那樣對待我總有一天要後悔的,我的話現在果然應驗了。 」 「怎麼就能這樣呢?」我問道。 老頭擺出了一副很自鳴得意的表情來。 「因為我本來能告訴他們一件他們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可是,無論如何,我是不肯幫那些壞蛋的忙的。 」 我本來一直在想找個脫身的借口,不再聽他那些閑扯,可是,現在我又希望多聽一些了。 我很清楚這個老荒唐鬼的異乎常情的怪脾氣,只要你一表現出強烈的興趣來,就一定會引起他的懷疑而停止不說了。 「肯定是件偷獵的案子吧?」我帶著漠不關心的神氣說道。 「啊哈,老兄,是一件比這重要得多的事啊!在沼地里的那個犯人怎麼樣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 「難道說您知道他在哪裡嗎?」我說道。 「雖然我並不知道他確實是在哪裡,可是我肯定地知道,我能幫助警察把他抓住。 難道您從沒有想到過抓這個人的辦法就是先找出他從哪裡弄到食物,然後再根據這條線索去找到他嗎?」 他的話確已愈加使人不安地接近了事實。 「當然羅,」我說道,「可是您怎麼知道他確實是在沼地里呢?」 「我知道,因為我親眼看到過那個給他送飯的人。 」 我為白瑞摩擔起心來。 被這樣一個專好惹是生非、愛管閑事的老頭抓住了小辮,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是他底下那句話又使我感到如釋重負了。 「當您聽到他的食物是一個小孩給他送去的時候,您一定會感吃驚吧。 我每天都從屋頂上的那架望遠鏡里看到他,他每天都在同一時間走過同一條道路;除了到那罪犯那裡去之外,他還會到誰那裡去呢?」 這可真是運氣!我抑制住自己對這件事感覺興趣的一切表現。 一個小孩!白瑞摩曾經說過,我們弄不清楚的那個人是由一個小孩給他送東西的。 弗蘭克蘭所發現的是他的線索,而不是那逃犯的線索。 如果我能從那裡了解到他所知道的事,就可以省得我作長久而疲憊的追蹤了。 可是,顯然我還必須對此表示懷疑和淡漠。 「我想很可能是個沼地牧人的兒子在給他父親送飯吧。 」 稍有不同意的表示,就能把這老專刺激得冒起火來。 他兩眼惡意地望著我,灰白鬍子象發怒的貓似地豎了起來。 「真的,先生!」他說道,同時向外面廣袤的沼地指著,「您看到了那邊的那個黑色的岩崗了嗎?啊,您看到了遠處那長滿荊棘的矮山嗎?那是整個沼地里岩石最多的部分了。 難道那裡會是牧人駐腳的地方嗎?先生!您的想法真是荒謬透頂了。 」 我順從著他回答說,我是因為不了解全部事實才這樣說的。 我的服輸使他大為高興,也就使他更願意多說一些了。 「您可以相信,先生,在我提出一個肯定的意見的時候,我是有了很充分的根據的。 我一再地看到過那孩子拿著他那捲東西,每天一次,有時每天兩次,我都能……等一等,華生醫生。 是我的眼花呢,還是在那山坡上現在有什麼東西在動著?」 約有幾里遠的樣子,可是在暗綠的和灰色的背景襯托之下,我能清楚地看到一個小黑點。 「來呀,先生,來呀!」弗蘭克蘭邊喊邊向樓上衝去,「您可以先親眼看看,然後再自己去判斷吧。 」 那望遠鏡是一個裝在一隻三角架上的龐大的儀器,就放在平坦的鉛板屋頂上。 弗蘭克蘭把眼湊了上去,發出了滿意的呼聲。 「快呀,華生醫生,快來,不要等他過了山呀!」 真的,他就在那裡呢,一個肩上扛著一小卷東西的孩子,正在費力地慢慢向山上走著。 當他走到最高點的時候,在暗藍色的天空的襯托下,一瞬間我看到了那衣衫不整的陌生人。 他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著,好象是怕被人跟蹤似的。 後來就在山那邊不見了。 「哈,我說得對不對?」 「當然了,那個小孩好象負有什麼秘密使命似的。 」 「至於是什麼樣的使命,就連一個縣裡的警察都能猜得出來,可是我一個字也不會告訴他們,我要求您也保守秘密,華生醫生。 一個字也不要泄露,您明白嗎!」 「遵命就是了。 」 「他們對待我太不象話——太不象話了。 等弗蘭克蘭對女王政府的訟案的內情公布之後,我敢說,全國都會因而大為憤怒的。 無論如何,我也不肯幫警察的忙的。 他們要管的是我本人,而不是象徵我的、被這群流氓捆在柱子上燒掉的草人。 您不要走哇!您得幫助我喝乾這瓶來慶祝這個偉大的勝利!」 我謝絕了他的一切懇求,而且成功地打消了他的要陪我散步回家的想法。 在他望得見我的時候,我一直是順著大路走,然後我突然離開了大道,穿過沼地,向那孩子消失不見的那座山上走去。 對我說來事事都很順利,我敢發誓,我絕不會因為缺乏精神和毅力而錯過命運之神給我送到眼前來的機會。 在我抵達山頂的時候,太陽已經就要落下去了,腳下的山坡向陽的一面變成了金綠色,而另一面則完全被灰暗的陰影籠罩了。 在極遠的天際線上,呈現出一抹蒼茫的暮色,在暮色中突出來的就是奇形怪狀的貝利弗和維克森岩崗。 在無邊無際的大地上,一無動靜。 一隻灰雁,也許是一隻海鷗或麻鷸翱翔在高高的藍色天空之中。 在廣大無邊的蒼穹和下面荒蕪的大地之間,它和我好象就是這裡僅有的生物了。 荒漠的景色,孤獨的感覺和我的神秘而急迫的使命使我不禁打起寒戰來。 哪裡也看不到那個孩子,可是在我下面的一個山溝里有一些環繞成圈的古老石屋,中間有一棟還有著能夠使人免於日晒雨淋的屋頂。 我一看到它,心房就不禁為之一跳,這一定就是那個人藏匿的地方了。 我的腳終於踏上了他那藏身之所的門檻了——他的秘密可被我抓住了。 當我慢慢接近小屋的時候,我走得小心而又謹慎,就象是斯台普吞高舉著捕蝶網慢慢走近落穩了的蝴蝶似的。 我深為滿意的是這地方確曾被用作居住之所。 亂石之間有一條隱約可見的小路,通向破爛得要塌的當作門用的開口。 那個不知來由的人可能正藏在那裡,或者正在沼地里蕩來蕩去。 冒險的感覺使我的神經大為興奮,我把煙頭拋在一旁,手摸著我那支左輪的槍柄,迅速地走到門口,我向屋裡望了一望,裡面空空的。 可是有很多跡象可以說明,我並沒有找錯地方。 這裡一定是那個人住的地方。 一塊防雨布包著幾條毛毯,放在新石器時代的人曾經睡過覺的那塊石板上,在一個粗陋的石框里還有一堆燒過的灰燼,旁邊放著一些廚房用具還有半桶水。 一堆亂七八糟的空罐頭盒說明,那人在這屋裡已經住了些時候了。 當我的眼睛習慣了這種透過樹葉照下來的紛亂的點點陽光之後,我又在屋角里看到了一隻金屬小杯和半瓶酒。 在小屋的中央有一塊平平的石頭被當桌子用了,上面有個小布包——無疑的就是我從望遠鏡里看到的小孩肩上的那捲。 裡面有一塊麵包、一聽牛舌和兩聽桃罐頭。 當我察看完畢重新放下的時候,心裡一跳,因為我看到下面還有一張寫著字的紙。 我拿了起來,上面有用鉛筆潦潦草草寫成的:「華生醫生曾到庫姆·特雷西去過。 」 我手裡拿著那張紙,在那裡站了足有一分鐘之久,思考這張簡訊的寓意何在。 那麼說這個秘密的人所跟蹤的並不是亨利爵士而是我了。 他並沒有親自對我跟蹤,而是派了一個人——也許就是那個孩子——跟著我,這就是他所寫的報告。 可能從我到了沼地以來,沒有一步行動是未被他看到並報告了上去的。 我總感覺到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象一張密密的網似的,無比巧妙地圍住了我們,把我們攏得這樣松,是為了到極端緊要的關頭時,才讓我們知道自己真的已被糾纏在網眼裡了。 既然有了一份報告,就可能還有,於是我就在屋裡到處搜尋起來。 可是毫無蹤影,也沒有發現任何足以說明住在這個奇怪地方的人的特點和意圖的跡象。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他一定有著斯巴達人式的習慣,對生活中的舒適不大介意。 第2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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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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