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持並不特別顯眼,說起來在班上應該算是個獨行俠。 即使大家聚在一起打躲避球,他也只是一臉掃興地從遠處旁觀,從來不想要加入大家。 而我也是屬於不擅交友的人,總是避開人群,因此性情相似的人才會臭氣相投。 不過就他看來,他實在意想不到會和我被認為是同一類。 他總是這麼說。 「我最討厭一堆人吱吱喳喳,好像很快樂的樣子。 一旦有狀況,終究還是自己最重要,那又何必虛情假意裝出感情很好的樣子,真是無聊。 這些傢伙就是不明白這一點啊,一群小鬼!」 五年級的孩子稱同班同學為「小鬼」實在令人啼笑皆非,但實際上倉持真是個小大人,雖然不太引人注目,成績倒是頗為優秀。 他教了我很多學校里學不到的事。 譬如我們學校附近經常有很多江湖賣藝的,也是倉持告訴我他們的手法。 那些賣藝的,有的是讓人以十元抽一次簽,拿出諸如一獎無線對講機、二獎照相機等獎品,來吸引孩子。 然而,一大群的孩子不管再怎麼抽,就是沒有人中獎,於是走江湖的就會看準時機,自己伸手進箱子里抽籤,打開一看,竟是中獎的簽,以示裡頭真的有中獎的簽,不是騙人的。 「騙人的啦。 」倉持偷偷地在我耳邊說。 「大叔把手伸進箱子之前,就把中獎的簽藏在手指間了。 箱子里哪有放什麼中獎的簽。 」 「那得跟大家說才行。 」我說。 「不用了啦。 」他皺起眉頭。 「別理那群笨蛋。 反正他們有的是錢,隨他們去吧。 」 我想倉持應該不討厭江湖賣藝的人,因為每當他們出現,他就會在一旁觀看,直到孩子們離去為止,但他自己本身卻絕對不出錢。 現在回想起來,那對他而言或許是上了一課,如何騙人錢財的一課。 倉持家是賣豆腐的,身為長男的他照理說將來應該會繼承家業,但他卻說他絕對不幹。 「夏天也就算了,碰水的感覺還蠻舒服的。 可是問題就出在冬天了。 冬天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好像會凍傷,我才不想將手伸進水裡哩。 」 他接著補充說道:「而且一塊豆腐才幾十元,這種買賣要做到哪一年啊。 做生意最好就是要一口氣大賺一筆。 」 「賣大的東西?像是房子或飛機什麼的?」 「那也行啦,不過也有方法可以一口氣大量賣掉小商品。 除此之外,還可以賣無形的商品。 」 「無形商品?那是什麼?那種東西怎麼能賣?」我笑著說。 倉持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 「你真是無知,這個世上多的是在做買空賣空的人。 」 過一陣子之後,我才知道他是從哪裡獲得這些想法的。 當時,我只覺得這傢伙講的話很奇怪。 第一次帶我到電動遊戲場的也是倉持。 當時還沒有什麼電玩中心,只有百貨公司樓頂上的遊樂場的部分場地會架設遊戲機。 當然,那個時候還沒有像今天的電視遊樂器這種東西,最常見的就是彈子檯和射擊遊戲了。 倉持幾乎沒花過自己的錢。 首先,他會帶我到遊戲機前,告訴我那多有趣。 當時他說得口沫橫飛,而他的話也有股吸引我的魔力。 等到看準了我有那個意思之後,他便說:「如何?要不要玩一次看看?」 我立即答要,接著掏出錢包。 然而,當我把錢投入機器的時候,他卻說:「先讓我示範給你看吧。 」 反正我想要個範本,也就答應了他。 於是,就由他展開了第一回合的遊戲。 有些機器只要得分高就可以再玩一次。 像這樣的遊戲,幾乎都是由他先玩,而將硬幣投入機器的則是我。 實際上,他的分數都打得很高,所以我不用再投錢就可以玩,但即使他失手沒有打出高分,他也不會說要付錢。 他只是不高興地八氣遷怒在機器上,我也就說不出口要他還錢了。 倉持還常常帶我去撈金魚和彈珠檯的店家。 我從來沒有在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看過這樣的店,第一次去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倉持在這裡也完全不花錢按,只不過他也不會打算用我的錢去玩。 他只會在我玩的時候,從一旁觀看,有時也給我一些指示。 我問過幾次倉持為什麼不玩,他的回答總是一樣。 「我不用了,玩太多次,已經玩膩了。 而且我喜歡這樣看人家玩。 」 跟著倉持玩,我的零用錢不斷地減少,但我卻不曾想要跟他斷絕來往,因為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接連不斷地遇上新奇有趣的事情。 這股新鮮味,對於快要失去在家中立足之地的我而言,成了一種慰藉。 沒和倉持約要去玩的時候,我常常會跑到別捨去。 祖母會一邊握我的手或摸我的頭,狀似愉悅地聽我說在學校的事。 但事實上,我討厭祖母。 第一,我討厭祖母身上發出來的臭味,混雜著餿味、灰塵霉味,還有藥膏和樟腦丸的臭味。 祖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洗澡,幫她擦澡也是小富的工作,但我幾乎沒看過小富為祖母擦身體。 再者,祖母皮膚的觸感也令我感到不快。 每當她用皺巴巴、乾癟癟的手摸我的時候,我總覺得背脊發涼。 老實說,看她的臉也不太好受。 眼睛和臉頰凹陷、頭髮掉盡、寬闊的額頭突出,看起來就像在屍骨上覆上一層薄皮。 既然這麼討厭,為什麼還要去祖母的房間呢?因為我別有居心。 只要一股勁兒地跟祖母講在學校的事,她一定會這麼說。 「啊……對了。 不給你零用錢怎麼行。 」 祖母在棉被裡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掏出一個布制的錢包,從中取出零錢給我,叫我不能跟爸爸說。 我老實地收下,道了聲謝。 卧病在床卻持有金錢,這對小孩子而言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不過這件事我當然沒跟父母提過。 我家應該比其他人家還富裕,但我的父母對花錢卻精打細算,只要我的通途不清,就連一角也拿不到。 要是跟他們說祖母給我錢的話,一定會馬上被他們沒收。 不過,母親確實很討厭祖母,我經常聽她在電話里說祖母的壞話。 「真沒想到那樣的年紀就卧病在床了。 真夠煩的。 不過啊,幸好因為這樣不用跟她碰面,照料的事交給女傭去做就好,我反而樂得輕鬆。 有本事起來走動走動嘛!要是像之前那樣碎碎念,我可受不了。 什麼?嗯,那倒是,要是她早點那個就好了。 呵呵。 」 母親在談話之間不時把聲音壓到最低,時而流露另有它意的笑,讓我感到了她對祖母深不見底的憎惡。 我也知道「早點那個就好了」的含義,事後我聽親戚說,母親自從嫁過來之後,就因飽受婆婆的欺凌所苦。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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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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