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淺見隆司而言,他此生此世都不會忘記江木啟介這個人。 不,應該說他會永遠記住這個人的。 淺見畢業於曹洞宗僧侶辦的私立高中。 這是家寄宿制高中,並以勤儉、尚武為目標的斯巴達克式嚴格教育而聞名全國。 夏天五點半起床,冬天則六點。 諸如早晨的修行、坐禪、打掃、劈柴之類的活動,樣樣都是校長親自帶頭。 上午上課、中午修行、下午上課、晚上修行和坐禪,一直到就寢前都排滿了活動,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 這一系列日程的進行,同大本山的永平寺一樣,全都以打鐘、擊鼓、敲木板為準。 對上述活動,要是沒有正當的理由而遲到或缺席,將被處以嚴厲的懲罰。 學習上要求也很嚴格,每周、每月都有考試,不及格就不能升級。 不達到規定的成績則留級,雖說是一兩個人留級,但一切都確實在執行著。 凡連續兩年留級者一概予以開除,且不問理由如何。 此外,在學校或宿舍里使用暴力,其處分或為停學或為開除。 同時星期天或節假日禁止去咖啡館、彈子房、保齡球館、遊戲機房。 並且還規定沒有家長的陪伴,禁止出入電影院和劇場。 這所學校入學不用考試,不管什麼人凡想入學全都照收不誤。 此外學校對那些被其他學校開除而名聲很壞的小流氓也敞開大門。 他們很難適應這種嚴峻的環境,大都在半路上就跑掉了。 不少慕名而來參觀的學生家長也被這種嚴酷的斯巴達克式教育嚇破了膽,至少有一半人打消了入學念頭。 還有一些學生經受不了這種嚴峻的考驗,趁半夜大夥熟睡之際溜走。 夜深人靜時,宿舍里到處可以聽見那些新同學的哭泣聲,因為他們太寂寞了。 可以說這是一所進去容易出來難的學校。 淺見就是在這所高中里與江木相識的。 宿舍以各個房間為單位編成小組,一切活動都以小組為單位來進行。 並模仿原陸軍內務班,採取責任互負的聯保形式。 內務班是作為「同生死共患難的軍人家庭」而在軍隊中推廣的,是一種准家庭形式。 但軍隊是建立在等級森嚴基礎之上的,因此推廣這種准家庭不無勉強之處。 內務班完全拋棄了家庭中最為基礎的東西,即血緣關係和骨肉之情。 軍隊裡面只有等級關係,把家庭推廣到軍隊這一封閉的環境里來,內務班最終變成了進行見不得人的欺壓和個人獨裁的巢穴。 這所學校宿舍也成了高年級欺侮低年級的好地方。 可校長對這種缺乏人情味的做法大加讚譽,說這種形式培養了堅不可摧的團結、相互間的信任和戰友之情。 每個寢室有九個人,一至三年級各有三人。 這跟由列兵到上士組成的內務班一樣。 淺見進校的時候,由於江木啟介是三年級的學生,他以室長的身份在寢室里發號施令。 江木身材高大,且手上又有力氣,所以把整個宿舍都制服了。 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老大」。 整個宿舍里都盛行著內務班的那種惡習,高年級同學以「講道理」為名欺侮低年級同學。 這已成了宿舍的傳統。 然而不管有什麼理由,都禁止使用暴力,因此即使是江木也無法施展他的力氣。 由於他有力無處使,其結果必然是他的「講道理」變成了使壞。 而且他在使壞這方面確實也是個天才人物。 用紀律來束縛精力旺盛的青少年,並把他們關到一個封閉的環境當中去,他們精力沒有地方可用,於是便捉弄人,心理變態、互相虐待,以發泄心中的積怨。 這種「講道理」成了絕好的消遣,因為住在宿舍的學生根本沒有娛樂活動。 大概沒有什麼能比虐待那些毫無抵抗力的同學更能給人帶來施暴的快樂了吧。 江木發明了一個又一個的「講道理」,讓低年級同學望而生畏,恐怕當年的內務班也要自嘆不如了。 乍一看,甚至讓人覺得他生來就是一個「講道理」的發明家和高手。 開學典禮的那一天,淺見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從而被江木盯上了。 校長在校園裡致完辭后,新老同學就見面了。 新同學代表作完入學宣誓后,高年級代表也答以歡迎詞。 隨後教務主任講了一些具體的注意事項,就暫且解散了。 今天家長都來了,因此學生和家長一起吃午飯,下午開始分配宿舍的房間。 淺見跟媽媽一起往學生食堂走去。 由於是第一次離開父母過寄宿生活,所以看上去新同學的膽子都很小。 「這真是所好學校啊。 老師全都出類拔萃,不論學校的環境還是設備都無可挑剔喲。 」 似乎媽媽對兒子的這所新學校非常滿意。 況且學校又位於離鎮中心數公裡外的山溝里,校園的櫻花眼下正在競相爭妍。 突然一陣大風吹來,風中挾雜著泥沙,櫻花伴隨著泥沙在共舞。 這突如其來的大風就像春天一樣變幻莫測,只見一隻黑影隨風飄蕩,它竟向淺見的腳下飛來。 由於躲閃不及,他竟踩上了那黑影。 那黑影原來是一頂學生帽。 不知誰剛才被風刮掉了帽子。 「啊,壞了!」 淺見慌忙將踩到的帽子撿了起來,撣去上面的塵土。 帽子的主人走了過來,一看領章,知道他是三年級學生。 「對不起,我不留神才踩到的。 」 淺見一邊認錯一邊把帽子遞過去。 看上去那位三年級學生想說什麼,但因淺見的母親在那兒,於是凶神般地盯著淺見看,隨後奪過帽子,一句話也沒說便揚長而去了。 「唉呀,這孩子真不懂禮貌啊!」媽媽驚呆了。 「有啥辦法哩,只怪我踩了他的帽子。 」 「可要是你不撿,那就飛得更遠了。 學校里競混雜著這種學生。 」媽媽顯得非常憤慨。 下午分配宿舍房間時,淺見竟跟「帽子的主人」住同一個房間。 淺見原以為反正大家都住宿舍,所以遲早會見面的。 可沒想到竟然住同一個房間。 對這一意外的「重逢」,淺見頓時傻眼了,可江木卻在獨自笑著。 這笑容的深處流露出一種殘酷的神情。 淺見日後才覺得,江木當時認為一個理想的獵物已落入自己的網中。 江木不僅在淺見的房間,在整個宿舍里也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獨裁者。 這一霸主地位早在他二年級時就確立了。 即使是那些今年已經畢業出去的三年同學也拿他沒有辦法。 淺見後來還聽說,有一些同學由於被江木盯上而中途退了學。 淺見在進學校的第一天就被這一令人生畏的暴君看中了。 不過起初江木對新同學熱情得出奇,所以大家還不知道他的可怕之處。 不久淺見便注意到,那隻不過是為了把獵物弄到手的巧妙偽裝,背後卻隱藏著殘忍。 -- 就學生宿舍而言,這所學校宿舍的設施還是不錯的。 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洗澡間和廁所。 由於九個人共用一間廁所,所以為了方便,淺見每天都比規定的時間早一點起床。 他不想方便時有人催促。 只要錯過了這一時間,就沒有機會去了。 因為一直到睡覺前,新同學的日程都排滿了。 事情發生在進學校后的第五天,淺見跟往日一樣稍微提早一點起身上廁所,不巧的是已有人先佔了。 會不會是其他兩位新同學搶先了呢?往床上一看,他們睡在那兒。 不得已只能等,一直到起床時間,裡面的人都沒出來。 直到起床的鐘聲響起,二年級的三田才好不容易從廁所里出來,他是江木的爪牙。 結果,淺見早晨的第一號「任務」就被耽擱了,只好怏快不樂地去修行和坐禪。 淺見生活很有規律,一旦要上廁所時就非去不可,要是將此事給耽擱了,就非常難受。 好不容易才從早飯前的課程中解放,他便去了廁所,裡面還是有人。 來自小肚子的壓力越來越急了。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種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 這時又到了吃早飯的時間。 除了急病之外,不管有什麼理由,學校規定的作息時間都不得有誤。 淺見只能憋著肚子來到了食堂。 儘管這樣,可不吃早飯又熬不到中午。 由於硬著頭皮吃東西,那原本就急於要排泄的這一生理要求在壓迫著淺見,情況已是刻不容緩了。 匆匆吃完飯便回到了自己房間,廁所依舊被人占著。 絕望之餘,淺見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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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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