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把大茶壺遞上去,男人接過,放在車幫上。 他從一個花布兜裏拿出兩個幹裂的饅頭,遞給小孩一個。 小孩身上,汗水加淚水,一道道水印子,小手也是髒兮兮的。 「孩子,把飯吃了。 」母親把碗遞給小孩。 小孩懂事地搖搖頭,怎麼勸都不肯吃。 爺兒倆一口饅頭一口水的,吃得我們心痛。 母親把碗端回家,躲在廚房裏悶聲悶氣地叫父親:「買兩百斤西瓜回來!」 父親一句沒罵就去買回來了。 幸好,那男人不知道父親跟母親是一家子。 父親堅信他的兩個孩子會成才。 每天收破爛兒回來,父親總會把裏面的書刊雜志揀出來,拍拍幹淨,讓我放到抽屜裏。 我很樂意做這事,時常跟父親一起揀。 書大多是、,雜志也不是什麼好雜志,這是後來知道的。 我最喜歡揀的是畫書,以前很流行,只有巴掌大,黑白版,跟連環畫一樣,大都是描繪革命英雄故事,像《鐵道遊擊隊》《英雄兒女》《劉胡蘭》……每本只有幾十頁,一會兒就翻完了。 不認字的時候,只看畫,仍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這種畫書,父親就為我收藏了幾大抽屜。 父親沒標准,只要是書,就為我留著,長大了看。 小學時,每天都有一群孩子放學後來我家,只為看過癮一本本畫書。 父母很慷慨,所有書拿出來給我們看。 後來,畫書越看越少,因為每個孩子都喜歡,往往看著看著就看到了自己的書包裏。 有一次,父親收回一箱新書,都是一樣的,他原封不動放了起來。 見書那麼新,他舍不得賣。 小學三年級,老師讓學生們捐書給鄉裏,我對父親講了,父親說,捐書總不能給舊書吧,把那箱書捐了算了。 我來回跑了幾次,才把書運完,一共三十本,全校數我捐的最多。 誰知,第二天,我見老師一人拿一本讀得津津有味,正是我的書!封面上三個大字赫然:金瓶梅。 還是感激父親。 在父親的幫助下,小學時光裏,我讀了許許多多書,只是故事大王,兒童文學之類的都有一箱子。 遺憾的是,從初中我就開始住校,離開了家,直到現在依然如此。 中學裏,老師嚴禁閱讀課外書,父親若幹年前為我留的書只得又放回家,說清緣由,父親聽了,竟毫不猶豫地統統賣掉,連我最喜愛的《故事大王》系列也不放過。 父親不像母親那樣,把愛說出來,給人聽。 父親的愛沉默,沉默得像影子,讓人感覺不到。 一旦感到了,人總是要懊悔點什麼,懺悔點什麼。 別人都說,父親深沉,說對了。 第九章 七天七夜 第九章 姥姥在懸崖邊燒紙,給三女兒磕頭,願她在陰間平平安安,過上好日子。 這一燒就是十多年。 母親沒死。 不管是人是鬼,她還在世上活著。 一天,當姥姥收到來自遠方的一封信和一張匯款單時,她當即昏死。 太大的震撼如一次晴空霹靂,擊得她粉身碎骨。 對母親的「死而複生」,姥姥不敢相信。 她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神志不清,嘴裏直叫「三兒,三兒!」那時候,沒有電話,姥姥請人代筆,給母親回信,信中說媽以為你死了,年年給你燒紙,燒了這麼多年……母親接到信,心如刀絞,哭得天昏地暗。 1 過年時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語速很快,我「啊?」了兩次,他重複了三遍,我才辨別出語調裏的川味。 雖然對聽成都話,我基本上沒什麼障礙,但四川山窩裏的土音,我實在承受不了。 他慢速說完第三遍,我聽懂了——「請問楊華在不在?」 我警覺起來:「請問你是哪位?」 「你是哪個?」對方反過來問我。 「你是哪位?」我毫不退讓。 「你是克克吧,你媽媽呢?」他自作主張,叫我「克克」。 「她不在。 有什麼事你說吧。 」 「哦。 我是你大表哥楊升,知道不知道?咱們沒見過面,但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媽寄來的。 克克,還記得姥姥嗎?你小時侯可是見過姥姥的,要姥姥給你說話。 」 他的語速恢複正常,我聽起來很費勁,但還是弄明白了怎麼回事。 我正要拒絕,那頭,婆婆,婆婆地喊起來了。 楊升叫姥姥:「婆婆,快過來,你外甥女給你說話!」 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裏一閃而過。 「克克,等一下,姥姥馬上來了!」楊升說。 「不!」我堅決否認了:「我不是克克,我是楊華的鄰居,來這兒串門的!」 第5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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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位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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