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順民一家就這樣跟李旭東結下了深情。 蔣順民臨死前,還特意托人叫來當時已在縣委辦做了副主任的李旭東,要他今後好好教管自己的三個兒子。 時光荏苒,李旭東從縣委辦副主任做到縣委辦主任,又做到了縣委副書記,但他沒有忘記蔣順民一家的大恩大德,總想著怎樣報答蔣家。 後來舒建軍為了窯山的經營權,多次找李旭東斡旋,事成後,李旭東把自己和蔣家的瓜葛透露給了舒建軍。 舒建軍是個聰明人,不用李旭東明說,他也懂得他的意思,爽快地說:「我有一個主意,蔣家村尤其是村裏伴著320國道一帶,土質特別適合燒磚燒瓦,我投一筆資金進去,讓蔣順民的三個兒子去經營,李書記您看怎麼樣?」李旭東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說:「我也象征性地放點錢進去,算是對他們的支持。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 舒建軍瞄得很准,蔣家村的土質的確是一流的,磚瓦一出窯就在外面打響了牌子。 加上李旭東暗中照應,縣裏的不少工程都到蔣家村來進磚瓦,生意一下子紅火起來。 只是這蔣家三兄弟因借著後面李旭東和舒建軍的勢,也太不把村裏的百姓和鄉政府放在眼裏了,這才激怒了周正泉,出現今天這個局面。 聽完舒建軍的敘述,周正泉半天沒吱聲。 他早知道他面對的並不僅僅是身為普通村民的蔣家三兄弟,而是強大的權勢和財勢。 一方面周正泉不願屈服於這兩股勢力而對不起老百姓和自己的良心,另一方面又不想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毀了自己的前程。 他想平時說的兩難境地,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 周正泉當然還不只為著自己那廉價的良心和前程著想,他還有一個顧慮。 舒建軍已經開始收購龍溪鄉的木材,如果得罪了他,那今年龍溪鄉的特產稅就是一句空話了。 一時沒有兩全之策,周正泉只得在舒建軍肩上拍了拍,對他說:「你老同學的話,我當然得認真考慮考慮。 這樣吧,蔣國帥的事我一個人也拍不了板,鄉裏是集體決策,你讓我開個會,大家一起來定吧。 」舒建軍就笑著說道:「你們那一套搞法我還不知道?名義上是集體決策,實際上是您一把手說了算,只要您通了就什麼都通了。 」周正泉說:「你這樣的人如果搞政治,一定很可怕。 」 舒建軍笑笑,站起身,說:「李副書記托付的事情,老同學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我恭候您的佳音。 」 第09節 九 舒建軍走後,周正泉把顧定山叫到辦公室,要他放人。 顧定山很驚訝,盯住周正泉說:「這麼快就放人,怎麼向老百姓交代?」周正泉就吼道:「老百姓有什麼不好交代的?老百姓你要他圓他就圓,要他扁他就扁,還不好交代?」 顧定山還是不明白,周正泉放低了聲音說:「顧大所長我問你,你抓蔣國帥的目的是什麼?」顧定山說:「維護納稅環境,完成收稅任務呀。 」周正泉說:「如果不完成稅收呢?」顧定山說:「要一票否決。 」周正泉說:「現在你抓了人,盡管稅收上去了,人家還是要否決你,怎麼辦?」顧定山就不知說什麼好了。 周正泉又說:「我們的工作不就一個目的,挖空心思不讓人否決嗎?好了,不多說了,你先放了人再說。 」 放了蔣國帥,全鄉上下一片嘩然。 幹部說,這麼興師動眾把人抓來,屁久的工夫不到就把人放掉了,鄉政府還不威信掃地?今後什麼工作也別想開展了。 群眾說,周正泉原來是一個軟殼動物,舒建軍一句話,他就當成了聖旨,莫不是得了他的好處? 周正泉對此不理不睬,他悄悄把顧定山叫到屋裏,對顧定山說:「放了人後,你要做的是兩件事,一是抓緊把蔣國帥三兄弟橫行鄉裏的材料整理出來;二是明天晚上再秘密把蔣國帥給我抓回來,帶到一個任何人也不知道的地方,要他把偷稅情況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然後咱們准備向法庭起訴他們。 」 顧定山得了周正泉的話,立即喊了兩個最貼心的幹警,穿了便服,趁黑潛入蔣家村。 蔣家三兄弟此時正在家裏舉杯慶賀蔣國帥的歸來,一個個眉飛色舞的。 蔣國帥跟蔣國相和蔣國臣碰了碰杯,說:「多虧兩位兄弟暗中相助,我喝下這杯,表示感謝。 」蔣國相說:「你說錯了,不是我兩兄弟暗中相助,是李書記和舒老板給周正泉施加了壓力,他才放你出來的。 」蔣國臣也說:「是呀,李書記和舒老板可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們得找個機會好好謝一謝他倆才是。 」蔣國帥也牛氣地說:「周正泉也是自不量力,想在太歲頭上動土,他一個小小的鄉党委書記,在鄉裏面多少還算個角色,可到了李書記和舒老板面前,他算條卵?」三人就這樣一邊喝酒,一邊胡吹海侃,直鬧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顧定山幾個早守在蔣國帥的屋裏了。 蔣國帥剛上床迷迷糊糊睡著,他們就神不知鬼不覺摸過去,把他從床上提起來,用麻袋一罩,扛了就走。 這次行動除了周正泉和顧定山幾個,連毛富發都不知道,所以舒建軍再一次找到周正泉,朝他要人的時候,他就矢口否認,不是自己所為。 舒建軍說:「除了您周書記,誰敢動蔣家三兄弟?」周正泉說:「蔣國帥是他兩位兄弟親自接走的,鄉裏事情又多又雜,過後我也不再過問,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舒建軍覺得周正泉這話不太可靠,問:「那又是什麼人吃了豹子膽?」周正泉說:「這幾年蔣家兄弟搞得這麼紅火,平時又那麼霸道,難免不得罪人。 我們把蔣國帥一抓,他們本來高興得不得了,可還沒高興夠,我們又把蔣國帥放了,他們心裏就不平衡了,心想你們鄉政府也太無能了點,連蔣家兄弟都治不了,於是把蔣國帥抓走,要做個樣子給鄉政府看看。 」舒建軍半信半疑地說:「您說得頭頭是道,莫非您知道什麼內幕?」周正泉說:「舒老板你看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見你很在乎蔣家的事,這不幫你瞎猜嗎?你又算到了我的頭上,我不是冤嗎?」 舒建軍雖然覺得這事蹊蹺,心裏明白十有八九是周正泉搞的鬼,可又沒什麼依據,只好悵然回了窯山。 舒建軍並沒就此放手,當天就停了龍溪鄉的木材收購。 現在不比前幾年,木材都是定點定量砍伐和收購,買方和購方都得持有從林業局嚴格報批下來的手續。 這次龍溪鄉老百姓砍伐木材都是拿的鄉政府統一辦下來的砍伐證,現在砍倒的木材大部分還沒脫手,舒建軍這下停了收購,別的地方沒有手續也不敢來收購,於是大家紛紛跑進鄉政府,要周正泉和毛富發解決問題。 周正泉雖然料定舒建軍會來這一手,卻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這麼快。 也沒別的辦法,周正泉只得讓顧定山把大頭約到一個秘密處所,要他再幫一次忙。 大頭見周正泉和顧定山兩個人一起來找他,知道事情很重要,周正泉還沒開口,他就習慣性地一拍胸脯說:「周書記您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我一定按您的指示辦。 」 顧定山給大頭遞一支煙,又打燃打火機給他點上,笑著說:「你別急,聽周書記慢慢跟你說。 」大頭也笑了,嘴鼻齊用,噴出一團濃濃的煙霧,朗聲說:「周書記您發話吧。 」周正泉這才開口道:「大頭你也知道了,舒建軍已經停了龍溪鄉的木材收購。 你也是龍溪人,知道龍溪沒什麼經濟來源,砍下的木材賣不出去,就斷了財路。 我想讓你做舒建軍一下。 」 一聽要做舒建軍,大頭就來了勁,叫道:「這舒建軍也太狂了一點,比過去的資本家還狠,一車煤從窯山運到縣城的煤炭公司,50多公裏,他才給15元運費,我們起早摸黑給他拖煤,一天累死累活跑兩趟,才30來塊,幾次要他提高運費他都壓著不提,我們幾個跑運輸的哥們早就想做他了。 」 大頭說得興奮了,就把兩個拳頭攥得鐵緊,做了個敲山震虎的動作,臂膀上的關節掙得嘎嘎直響。 他自信地說:「周書記您指示,是做他的耳朵鼻子,還是手腳、卵子?」周正泉就笑了:「你這樣做是違法的。 我的意思是,你們不是要求他提高運費,他不肯提嗎?」大頭說:「是呀,他不提我們也沒辦法。 」周正泉說:「怎麼沒辦法?你們要動腦筋呀。 」 見周正泉老繞圈子,大頭一時又明白不過來,一旁的顧定山早不耐煩了,訓大頭道:「你呀就是笨,你就不知道將你的哥們兒都發動起來,把幾十輛拖拉機全部停在窯山上,堵死舒建軍的窯口,讓他親自來向你們下跪?」大頭一拍腦門兒說:「這是好主意,我們怎麼卻沒想到呢?把他的窯口堵死,不但外面的車進去運煤運不成,就是窯裏面的煤想推出來,也推不出。 」 周正泉這一著也夠狠的,第二天舒建軍的窯山就被幾十輛拖拉機塞得水泄不通,連舒建軍那部桑塔納要下山都開不出來了。 大頭他們的理由當然只有一個,就是運費太低,每車要由15元增加到20元。 這15元一車的運費在舒建軍的窯山實行了好幾年了,由於如今農民的拖拉機多得像稻田裏的老鼠,沒有一點門路還謀不上這份差事,拖拉機手只要上得了窯山就心滿意足了,從來就沒人提出過要增加運費。 因此聽大頭他們提出這個要求,舒建軍覺得很好笑,說你們不想上窯山,我也不勉強,你們把拖拉機開走得了,想增加運費,沒門兒。 就這樣對峙了一天,雙方互不相讓。 到第二天中午,舒建軍意識到窯山停產一天就要少幾萬元的收入,這樣下去不合算,心想先答應他們的要求,等事情平息後再清退牽頭鬧事的人,再把運費壓下去也不遲。 可當舒建軍把增加運費的意見通報給大家時,大頭他們卻說:「這是昨天的運費,今天我們要增加到每車25元。 」舒建軍氣得發暈,吼道:「你們這不是成心和我過不去嗎?我這窯也不開了,看你們到什麼地方增加運費去。 」 這樣又來了兩個回合,雖然舒建軍一再做出讓步,大頭他們就是不肯把拖拉機開走。 這時舒建軍才想起向李旭東求救,這窯山他也是投了資的,他既管著党群,又管著政法,只要他打個電話,公安局長帶幾十個公安到窯山跑一趟,大頭他們還不把拖拉機乖乖開走?舒建軍便拿起電話,撥了縣委的號碼。 可電話裏面什麼聲音也沒有,原來電話線早就被大頭他們掐斷了。 而山上又是盲區,手機是不管用的。 舒建軍一時就沒了轍,把電話機重重摔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見舒建軍這個狼狽樣,肖嫣然提醒他:「是不是先找找龍溪鄉政府?」舒建軍說:「我還不知道找龍溪鄉政府?可我才停了龍溪的木材收購,他們巴不得有人造我們的反呢,弄不好還是他們在後面作的祟。 」肖嫣然說:「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窯開在龍溪境內,稅收由他們收,他們有責任維護窯山的治安。 」舒建軍也是沒法,只得讓肖嫣然下山找鄉政府試試。 因為堵著拖拉機,肖嫣然走小路離開窯山。 到了窯山下面的公路邊,才租了摩托趕往鄉政府。 秋天剛剛過去,正是催收稅款的時候,鄉政府的幹部都下村下組去了,鄉政府裏沒幾個人。 走進鄉辦,見小寧在低頭做簡報,肖嫣然說:「小寧,周書記他們呢?」小寧說:「都下村了。 」肖嫣然就急得不行,求小寧說:「窯山出了大事,你能否把他們叫回來?」小寧不太清楚事情的原委,驚問道:「出了什麼事?」肖嫣然說:「拖拉機手罷了三四天的工了,窯山上搞得烏煙瘴氣的。 」 小寧就給村裏打電話。 打了好幾個村子也沒找著周正泉。 肖嫣然說:「怎麼不打他的手機?」小寧說:「我們鄉位置太偏,大部分村裏都沒手機信號。 」肖嫣然說:「毛鄉長呢,找不到周書記,把毛鄉長找到也好。 」小寧說:「毛鄉長好像在白水村,我給你找找吧。 」把電話打到白水村,毛富發果然在那裏。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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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
第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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