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眼色的奴才,還不滾出去?」 皇宮裏的規矩,叫滾就不能起身,李嬤嬤忙不迭地重重磕了幾個頭,跌爬著離開了。 殿外明媚的陽光她離去的背影拖出一道深色的灰來,一路狼狽而去。 燕脂看著那背影,一把抓住封榮猶不老實的手,惱也不是,恨也不是,空自把牙咬得癢癢的:「冤家,你要害死我嗎?」 「哎呀,你在攆朕走嗎?」封榮眼一轉,就抽出了手,動作快的不見一絲繾倦,轉身站在窗前,輕輕笑道:「長日漫漫,沒了你可真難熬啊!」 說完,回眼斜斜地看了過來,眼波流轉,雖彎若弦月,卻是冷冰冰的。 被那樣的冰冷望著,燕脂反覺得身上有火燒起來了,炙熱得她撲在封榮背上,緊緊擁住他:「真的有那麼難熬嗎?」 封榮身體一顫,含著一點嘲諷的笑聲便化為漣漪,一層層散開燕脂身上,帶著麻醉的成分:「在這陳宮裏,你不覺得難熬嗎?」 窗前為了怕人窺視,垂了陳國做工最精致的蟬翼青紗幔,光和影徘徊在其上,陰鬱而曖昧的瀲灩似地漾開來。 燕脂自封榮身後擁著他,涼滑的純白絲羅涼滑的浸淫在她的肌膚上,有種近似暈眩的疼。 好似春日的雨朔過來,看得見,摸得著,卻抓不到。 饒是如此,幸福的感覺依舊脹滿了心口的空洞。 脹得一片片,一層層,剝開她的骨與魂,仿佛要爆裂開一般,無法磨滅的慘烈。 燕脂咬了咬嘴唇,微微地蹙起了眉,在封榮看不見的背後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地道:「以前經曆過更加難熬的,所以便也不覺得現在怎樣了。 」 燕脂的額頭抵在封榮的背上,許是因為看不到封榮的神色,她蹙起的眉端就宛如藏在花萼下面的刺,尖尖的怨毒:「那一夜我最親的人,為了救我,去頂替了本應是我該受到的恥辱……我們離得那麼近,她有勇氣救我,我卻沒有勇氣救她……那些聲音比鋼刀還鋒利一聲一聲的剜在耳內,剜在心頭,一夜竟仿佛十年,長的沒有盡頭……」 封榮身子一動想要回身,燕脂卻抓住他,伸手掩住他的唇。 「封榮,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指下的唇呼出一抹溫熱的氣息,似是一聲嗤笑。 他的唇柔軟溫暖,輕輕慢慢,不怎麼經心的吻落在指間,像小孩子在撒嬌一般。 封榮的身上是她慣焚的佳楠的香氣,這香氣第一次讓燕脂覺得頭暈目眩,仿若是毒藥。 然而,怨毒的盡處仍舊現出了三分柔情露在眉間,燕脂輕緩絮語著:「我那樣的愛你,即便是我死了你也要記住,知道嗎?」 語罷一笑,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笑聲低微而支離破碎的近似哭泣。 燕脂的影即便是印在封榮的影上,仍是淡的像是佇在海邊的沙壘,海浪一碰,便要成灰。 次日的午後,熱得一絲風都沒有。 整塊的冰擱在梨木的冰桶內,被暑氣蒸得絲絲冒起白煙,冰下隔的銅格子下放著描花的瓷盆,一滴一滴冰融水落,一爿湛青的荷葉鋪在融開的水上,就幾似無聲。 封榮照例欽勤殿內午睡,模模糊糊中就聽見遠遠的金鐘之聲,一聲一聲似是永遠沒有止境。 他最厭煩有聲響吵了他睡覺,遂不耐的翻了個身。 守在帳外的德保極為警覺,忙輕聲開口道:「陛下醒了?」 睡意還濃,封榮就只含糊的問了一聲:「外面怎麼了?」 德保沉吟了一下,方才回道:「燕太妃薨天了,陛下。 」 半晌不見金絲帳裏出聲,卻原來是又睡著了。 金鐘敲了半晌也止了,而後,夜深了。 封榮這一覺睡得極沉,到了午夜才起身。 德保守在床前,拍手就待喚人,卻被封榮揚手止住。 「好悶,朕隨便走走。 」 說著連鞋子也不曾穿,赤足就往外走。 信步走到宮人輪值休息的側殿,就聽見裏面一個尖銳的聲音:「燕太妃出身卑賤,不過是靠狐媚子功夫才撐了十年,她一死那些個憑著裙帶關系雞犬升天的什麼文安侯,什麼墨國夫人我看都得倒了!」 封榮站在那裏,仿佛沒聽見裏面的人再說什麼,一雙眼骨碌亂轉。 殿外星光漫天,銀白的月卻只在墨色的天空留了一彎微痕,原來是弦月。 跟在封榮身後的德保眼看他的這樣神色,不由驚得眼皮一跳,忙把頭低下去,也不敢作聲。 封榮轉身緩步走回內殿,素白的燭光照耀下,他的一雙赤足亦恍如白玉,踏在烏金的地上無聲無息。 待回到了內殿,封榮重又躺在床上,孩子似頑劣的在錦褥上滾了兩回,才對德保道:「叫人把四達拖出去,杖斃。 」 四達正是剛才說話的內監,德保不敢多言忙跪在地上應道:「是!」 起身時,封榮已經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沉睡,只有胸前的玄絲團龍在燈下熠熠生輝,宛如鮮活。 康遙宮是曆代太後所居之處,封榮除了登基那日上過朝,來過康慈宮之外,就再也沒來過,自然也再也沒上過朝。 而今日被太後李氏召來的封榮坐在美人榻上,窗外的老榕樹影映進來,他一身都是蔭蔭綠意。 新貢上來的西瓜切成小塊盛在玉碗裏,封榮也不用勺子,直接用手拈了放在嘴裏,然後隨口一吐,一旁抱著金缽子的內侍急忙後退幾步,左搖右擺,幾粒西瓜子正落進了金缽子裏。 第1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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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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