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到火光之處,恰好聽得城頭三通鼓響。 便看中間大路旁兩軍混戰。 一面正是徐盛旗號。 甘寧大喝一聲:「賊軍休得猖狂,東吳甘興霸在此!」將大刀舞得潑水不入,當先入圍。 戰馬鐵蹄所到,血肉橫飛,梁山將士,無有敢當者。 郝思文看甘寧來勢凶猛,急令鳴金,軍中頭目各自約束部下,盡數往路兩邊退去,須臾之間,走得不剩一個,只丟下滿地死傷。 甘寧與徐盛會合,急道:「陸伯言有令,休得追趕敗軍,急往左營再回去。 」徐盛道:「既然如此,我兩個一道去。 」於是各自整頓軍馬,向左營再翻殺回去。 拐過山丘,只聽見左營之前,喊殺聲大起。 徐盛道:「果然賊軍有詭計!」甘寧道:「伯言真神人也!我等齊上前擊之!」遂大驅軍馬,殺將過去。 此時那霹靂火秦明率領六千軍馬,沖入吳軍左營。 東吳軍未曾防備,被他一舉突破,盡力砍殺。 丁奉拍馬舞刀,抵住秦明死戰,兩邊在營內交鋒,吳軍損傷甚大。 正戰得激烈,背後呐喊聲起,甘寧、丁奉兩軍殺進圍來,梁山軍腹背受敵,頓時混亂。 丁奉喜道:「救兵到了!「精神倍長,奮力廝殺。 秦明大喝道:「今日還不死戰,寧可坐以待斃乎!」奮振鐵臂,揮動狼牙棒,橫掃豎打,吳軍兵將不敢近前。 秦明且戰且走,退到左營之外,甘寧、徐盛兵馬大至,丁奉亦從營中殺出,三路把他圍在核心。 秦明咆哮連連,面無懼色。 正殺之間,外圍又是鼓號之聲,李應、郝思文分兩路殺入,一陣混戰到五更時分,梁山軍收兵退回。 東吳軍一夜鏖戰,士力疲乏,也不追趕,自己回營。 兩軍直打個平手。 待得天明,陸遜整點軍馬,折損千餘人,心道梁山軍不可小窺,於是令退軍十裏,以為持久之計。 吳用看吳軍退去,心下也釋然。 忽然南邊流星馬報,吳用心中一緊:「莫非是零陵有變?」急急詢問,果然是徐寧、廖立守零陵,先抵擋孫皎軍馬,已是寡不敵眾,近日又有黃蓋前往助圍,一發難以招架,因此告急。 吳用眉頭一皺,下城來召集眾人商議道:「徐寧兄弟來信求救。 若是那邊零陵有失,不但我這裏孤城難守,且與交州的連接也斷了。 我想昨夜一場大戰,雖不曾得勝,也殺得陸遜不敢小窺我。 這裏不妨派遣精兵數千,前往救援。 」秦明道:「軍師所言甚是,俺願意前去。 」吳用道:「秦明兄武藝高強,我這裏尚離不得的,如何能放?」宋清道:「唉,若是關勝哥哥在,不愁無人了。 」吳用稍一征,面不改色道:「關勝將軍性子剛烈,俺屢次相勸,只是不從,可惜了一員虎將。 」沉吟片刻,謂李應道:「李大官人請去如何?」李應道:「願從軍師令。 」吳用點頭道:「我與你騎兵五百,步軍二千,今日黃昏出發。 現下先去整點士馬,一面把城防向宋清兄弟交代。 出城之後,多加小心。 」 李應率領軍馬出城,一路風塵,來到零陵城下。 只見東吳大軍近城立寨,鹿角、箭樓,牢牢困住,正在拼命攻打。 李應看得心焦,對部下軍士道:「在此處耽誤一刻,危急一刻,隨我殺進去哉!」將混鐵槍一抖,高叫:「撲天雕踹營來也!」縱馬殺入。 當即把外面巡哨的東吳士卒,連挑殺了四五個。 一員東吳偏將上前交戰,不十合被李應劈面一槍,三管齊斷,仰面翻下馬來。 吳軍士卒連連驚呼,四散而逃。 李應馬不停蹄,闖進第一道營盤,只聽裏面號鼓連連,一員老將殺出陣來,身長八尺,面若經霜,須發如雪,手提一對竹節鋼鞭,大喝道:「零陵黃蓋在此,哪個敢闖我營!」李應也不多說,提槍上前,黃蓋迎住,兩個鞭來槍往,大戰二十餘合,李應看黃蓋雖老,鞭法威猛,暗暗贊歎,賣個破綻,撥馬往斜刺便走。 黃蓋呵呵一笑,縱馬追來,李應忽然回首,一柄飛刀破空而去,黃蓋急把左手鋼鞭一格,當啷一聲,飛刀倒彈出丈餘,落在地上。 李應心下一驚,加緊催馬,黃蓋大喝:「好賊子,暗器傷人,老夫今日要取汝首級!」緊緊追趕。 不防李應又一回手,兩道白光閃現,黃蓋急急揮鞭擋時,只格開了一把飛刀,另一把從額角擦過,把鬢發割斷數十根。 黃蓋心裏也是一凜,勒馬不趕。 李應乘機引軍入城。 這邊孫皎正指揮眾軍攻打,聞說有援軍進城,不知虛實,也叫暫時自回營寨。 李應統軍進城,見了徐寧、廖立,相互說起戰況。 廖立歎道:「關君侯勇武蓋世,可惜心高氣傲,終於身死軍覆,也難怪天命。 」李應、徐寧各自嗟呀。 李應又問道:「近日此間情形如何?交州柴大人、士大人可有消息?」徐寧道:「甚是奇怪。 交州並無消息來,我這裏幾次派人前去聯絡,均無回音。 唯有一人回報,說是東吳正有軍馬大舉逼近交州,自顧不暇,因此不得發兵增援零陵。 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李應道:「如此,則是艱險了。 」廖立道:「非也。 關侯之敗,在於自己欺敵。 日下我這邊零陵、武陵、交州三地連環互保,尚有軍馬數萬,吳將軍、徐將軍和士燮、柴進諸位皆是文武雙全之人,東吳縱使頃舉國之力來攻,未必能下。 稍待時日,漢中王大軍必出川,屆時以東吳鼠輩,安能擋乎?」李應道:「廖公淵所言甚是!我等只整備軍馬,嚴守城池便是。 」 再說交州,士燮、柴進先聞得關羽大軍北伐,直發書往這邊要添兵增援。 士燮欲待發兵,柴進道:「將軍守把交州,鎮定地方為要。 且此間士卒,多為土人,慣於在鄉土廝殺,若是千裏迢迢,調撥到襄樊參戰,恐難奏效,徒然消耗士力。 東吳雖名與我盟,時刻虎視眈眈。 萬一起變,麾軍自揚州來攻,易如反掌。 若是為馳援荊襄,反引得這邊州郡殘缺,只怕將軍上難與漢中王交代,下也對不起地方士民。 」士燮道:「還是文引想的周到。 」便發書婉拒。 未及,便聞得呂蒙襲擊荊州,關羽身亡。 士燮大為驚怖,深感柴進所言真切。 未及回神,已報東吳大軍自桂陽出發,直逼交州。 步騭飛書檄文打到郡府,只勸歸降。 士燮心中震驚,急忙請來柴進及眾兄弟商議。 其時士徽隨劉備在成都,餘皆在郡。 士燮與眾人看了步騭書信,問道:「諸位意下如何?」士壹昂然起身道:「兄長是真躊躇,還是戲言?我等受劉皇叔大恩,豈能聽一言便降?且交州軍馬數萬,糧草充盈,再連接蠻人,我怕東吳大軍縱來,也討不了便宜去!」士侑搖頭道:「兄所言只是其一。 東吳養精蓄銳數年,一朝而發,勢不可擋,關公威震華夏,亦於軍前殞身。 我交州軍馬雖有數萬,多是草草征發,不習征戰,精銳者又多隨了漢中王去征戰,餘下盡皆烏合之眾,昔日柴文引數千精兵前來,尚且難以抵擋,何況吳軍數萬,洶湧而來乎?若是死力相抗,我輩生死不論,卻叫百姓受難。 以某之見,不若應允歸降。 」士壹大怒:「汝這是何言!貪生怕死,卻拿百姓來做托詞!」士侑亦怒道:「生死何足道,我豈在一己之身!只是身為守牧,當鎮守地方,保全士民,豈能逞一時血氣之勇,而拿萬千百姓做血海之沙!」兩個爭持不休,士燮不能決斷。 其餘諸人,也是各有道理。 柴進看他們相爭,微微一笑,道:「諸位,請聽在下一言。 」眾人都看他。 柴進道:「方才士壹大人所言甚是。 身為漢家臣子,若是畏敵而降,豈是人臣之為?雖有苦衷,難免貽笑千古。 」士壹聽得眉開眼笑。 柴進話頭一轉道:「只是士侑大人所言也是道理。 敵強我弱,若是貿然相據,只怕他大軍壓境,生靈塗炭,地方殘破矣。 」士燮道:「如此,文引以為當用何對策?」柴進笑道:「八個字:虛以委蛇,縱虎在山。 」士燮道:「何解?」柴進道:「今日之勢,降自不齒,戰又不及。 不若一面整備兵甲,一面派遣使者,向步騭說辭,只講軍情未定,我這裏暫守中立,不與吳蜀兩軍為敵。 請他自收兵回去,待大局定,再來相商。 」士壹道:「如此只怕步騭震怒,發兵來攻。 」柴進笑道:「他若真有全力攻我,何必先派遣使者來勸降?攻克一郡數縣,然後勸降,豈不一舉可成?故我知其軍力未能輕易取我交州也。 此時關君侯雖敗亡,卻有武陵吳用、零陵徐寧,各引軍馬守把城池。 我料吳軍一時之間,必難攻取,由此,軍馬半數滯於兩城矣。 又,漢中王聞得關侯被害,必然起大軍出川複仇,是故吳軍不得不嚴防川口水陸通道,是又必須分兵。 關侯既亡,曹操軍力得閑,雖暫成盟約,若是要順勢直下南徐,一念耳。 因此東吳又不得不分兵防曹操。 由此算來,他調派往此處,能有幾多精兵強將?我若直拒,他或許孤注一擲,起兵來攻。 那時勝負難料,我也不為。 我若假言應付,他必心存僥幸,不敢貿然進軍。 又因我說待大局定時方才商量,他如上報,孫權必更添兵往他處,以圖取勝,好誘降我交州。 如此拖延時日,則交州安如磐石矣!」士燮聽得大喜道:「柴文引真高人也!」柴進遜笑道:「大人過獎。 只是雖有此謀,必須整頓兵馬,以防萬一。 某願親自前往,遊說蠻王摩羅,共聯兵勢。 又,漢中王與孫權交兵,萬一有所成敗,愚意以為,那時大局一定,非我負主,再按士侑大人所言,保全地方百姓,亦未見恥。 」士燮等身以為然,於是一面發書告步騭,只推說未見勝敗,不敢擅決,以免地方反複,百姓遭難。 一面整頓軍馬,以備交戰。 步騭得報,果然猶豫躊躇。 一面教前鋒軍馬且慢前進,一面飛報孫權。 孫權聞之,也甚難斷。 思索再三,便教步騭軍馬屯駐不前,一面卻從他軍中抽調六千精兵,往武陵增援陸遜去也。 於是交州地方,再無憂患。 士燮等彈冠相慶,自此更把柴進當作寶貝一般。 再說漢中王劉備在成都,聞之荊襄戰況,初時節節制勝,喜不自勝。 後聞曹操遣徐晃往戰,劉備心中略有擔憂道:「徐晃與雲長相處日久,彼此熟悉。 雲長不記他的得失,他卻是個有心人,只怕雲長為他所乘。 」諸葛亮獨道:「徐晃雖然智勇雙全,尚未見能勝過雲長。 我所慮者,雲長一心只顧襄樊,若被東吳乘虛而入,大計敗矣。 」又不久,劉封自上庸報書來,說關羽把荊州軍馬連同他帶去援軍盡數抽調襄樊,諸葛亮大驚道:「若是如此,荊襄危急矣!」劉備道:「雲長久經戰陣,恐未有如此輕易失計也。 」諸葛亮跺足道:「正是他久經戰陣,又值銳氣正盛,梳於防範,必為東吳所乘!」劉備尚且不信。 又不久,流星馬報說東吳呂蒙襲取了荊州。 不數日,伊籍、關興到來,面見劉備,哭陳敗於徐晃。 不日又孟達、劉封自上庸報說襄陽為曹軍奪回,關羽軍馬前往江陵,不知後果。 劉備聞之,如同遭了晴天霹靂,大驚道:「悔不聽孔明之言!雲長果然有失,孤當親提六軍,出川援救。 」孔明諫道:「諸軍多在北路,若單以成都人馬出擊,恐反為敵所破。 大王可先調回各路人馬,編齊行伍,再做打算。 雲長勇武過人,雖然失去荊州,當可保全。 」劉備聽罷,稍稍安心。 又不數日,廖化回來,說敗走麥城,孟達不發援軍之事。 劉備大驚道:「如此則雲長危在旦夕矣!」急急召集成都附近軍馬二萬餘人,同了趙雲,向荊州進發。 諸葛亮苦勸不從,只得教黃權、陳到暫守成都,自己相隨。 行到巴郡,宋江出來迎接。 忽然從東又來了急報,劉備打開看時,卻是說麥城陷落,關羽戰死。 劉備看罷,大叫一聲,仰面倒下,暈死過去。 正是:錦繡千裏未輝耀,桃園一支先凋零。 不知劉備生死如何,請看下回。 第三十七回:諸葛亮義喻及時雨,孟子敬夜棄上庸城 且說劉備聞之關羽敗走麥城,心中焦急,引成都軍馬便往外趕,行到巴郡,噩耗傳來。 劉備大叫一聲,暈倒在地。 眾官急忙相救,半晌,方才悠悠醒轉,大哭道:「某與雲長,當年桃園結義,誓同生死,今日功業方始,雲長他竟去了!」言迄,放聲悲泣,眾官相勸不得。 眼淚沾衣濕透,斑斑成血。 眾人無不看得心酸,宋江見此,暗自感念索超、鄒淵、曹正、鬱保四等梁山兄弟,也是傷神不已。 諸葛亮苦勸道:「大王肩負漢室興盛,黎民安泰大業,不可過於悲痛,白白傷損貴體。 當節哀順便,以圖後來。 」玄德聞言,揩淚切齒道:「叵耐孫權碧眼豎子,背信違盟,害我雲長。 孤與吳賊,不共戴天也!」當即便叫:「速速與我召集兩川軍馬,東進伐吳!」諸葛亮道:「此刻東吳既與我決裂,曹操又虎視在北,當緩圖之,不可急於意氣而自亂。 」劉備道:「雲長被害,孤食不知味,寢不安枕,縱有笙歌鼓樂,豈能靜心?唯仗六軍之威,一舉破吳,取孫權、呂蒙、陸遜一班鼠輩首級,親於雲長靈前祭奠,方可寬慰也!」諸葛亮再三苦勸,劉備執意不從,反不耐道:「軍師若是怕,可留守成都,孤自前去!」兩個正說得緊張,宋江出道:「大王,軍師,請聽俺宋江一言。 」劉備道:「請講。 」宋江道:「大王欲出兵伐吳,為關侯報仇,以俺看來,甚是使得。 兄弟手足之情,人之至親。 如我梁山兄弟數十人,平日和睦,設若有損,也是悲淒慘痛,況以大王帝室之尊,而與關侯三十年情誼。 若是但怕大勢有變,便瞻前顧後,則何以稱『義』也?若於兄弟不能盡義,又何談為國盡忠?因此末將以為,大王正當提兩川之兵,東征滅吳,以慰關侯在天之靈!吞吳之後,挾長江之勢,再北伐曹操,則漢室興複,指日可待也。 」劉備聽得連連點頭道:「宋公明所言甚好。 孔明軍師不必苦勸,孤意決矣!」諸葛亮聞言,目瞪口呆,片刻,蔚然歎息道:「既然如此,陛下當整集兩川大軍,並與法孝直、張益德、黃漢升等協力而進,且應安排得力之人,守把漢中關隘,防止曹魏入侵,再加調集糧草,預備舟船,然後畜力而進,方可一舉滅吳——否則,若是貿然出師,設或有失,則雲長在天之靈,亦將不安矣。 」劉備道:「先生所言甚是。 既如此,孤且駐巴郡,調集川軍,以備東征!」 當夜,宋江在太守府邸內,燈下看書,忽報諸葛軍師求見,宋江心裏一凜,急忙請進。 便看孔明便裝而來。 兩下敘了禮,諸葛亮直言道:「公明,以你看來,若是大王起兩川之兵東征孫權,勝算幾何?」宋江道:「以某看來,若是指揮得當,至少有七分勝算。 」諸葛亮搖頭道:「公明此言差矣。 關公貿然北伐,不及後路,以至十萬大軍,一朝潰敗。 現曹孫兩家,皆以我為敵。 若是再頃全力東征,一者,東吳必全力抵擋,我未必可勝;二者,縱然能勝,也是軍國力竭,恐為曹操所乘。 」宋江聞言笑道:「孔明先生忒多慮了。 我倒以為,東吳可伐。 一者,吳軍新定荊州,人心未必歸附;二者,曹操為關侯所懾,雖暫保得平安,必不敢輕易動兵。 大王若是集兩川之眾,兼有眾將士效命,予雷霆之擊,東吳鼠輩,安能抵擋?若不信,俺這裏且與軍師賭上一次。 若是我軍征吳不勝,俺把成都那處大宅庭院輸與軍師。 」諸葛亮微微笑道:「真若征吳得勝,我倒是情願輸與你十處宅院,又有什麼打緊?怕只怕萬一有失,大王三十載辛苦創下基業毀於一旦,屆時兩川皆歸屬他人,我便贏了你的宅院,豈得保留?」言罷坐下,輕輕歎息。 宋江看他燈下面目憔悴,神情憂慮,心中一陣不忍,乃拍案道:「軍師請放心。 不是俺宋江誇口,我梁山兄弟,個個手段如何,軍師也當知道一二。 今次大王起兵征吳,我等當竭盡全力,忠勇殺敵,管教孫權小兒死無葬身之地!」諸葛亮見他豪邁,顏色漸開,點頭道:「如此是某慚愧了。 公明,我還有一事,至關重要,想與公明商議。 」宋江道:「先生請講。 」諸葛亮道:「前次群臣勸主公登基,堅決不從,且先作漢中王。 如今若要伐吳,我欲請大王先登九五,然後降詔出師,以正其名,如何?」宋江心中又是一震,口裏道:「只怕大王以漢臣自居,不肯登基。 我等若是強請,卻擔心大王為難。 」諸葛亮歎道:「這個我如何不知?但現今天子,雖無大過,卻只是曹操手中傀儡。 且曹操心思詭秘,久思篡漢。 主公為漢室宗親,英明神武,若得正位,則朝廷複興有望,天下士民皆翹首待也。 」宋江忍不住道:「軍師,大王登基與否,皆看大王自己意旨,軍師你何必如此操心?」諸葛亮道:「公明有所不知。 我自幼長於徐州,年幼之時,卻突遭了一場兵劫。 」宋江道:「是何處兵馬?」諸葛亮道:「卻是那曹操曹孟德,因父親被陶謙部將張‧殺害,遷怒徐州百姓,大軍所過,竟屠滅人民,只殺得徐西五縣雞犬不留,泗水為之阻塞。 」宋江面目變色道:「我只聞曹操奸猾,不料竟有如此暴虐!」諸葛亮道:「正是。 由此我便暗下決心,定要輔佐一仁厚寬容,善愛天下百姓之主,以濟蒼生。 」宋江點頭道:「大王確是仁君。 」諸葛亮起身,背向歎道:「由此,我屢番心血,皆為使大王早成大業,亦足令天下萬民早享安樂。 至於外間如何評說我圖自己富貴功名,我也無心分辨了。 身後名聲,更非我輩能把握者也。 」宋江見諸葛所言諄諄,心下一陣感激,道:「軍師忠心一片,後人必銘記體諒。 大王因關侯遇害,心下忿怒,因此誓要出師東征,以某看來,軍師與其千方百計勸阻,不如多多尋思如何進兵可獲全勝為要。 」諸葛亮道:「公明所言也是。 只因某一心想兩家同盟,若是破裂,難免為曹操所並。 以此看來,卻是我失於計較了。 既然如此,請公明所加考慮,明日大堂相議之時,再做打算。 只是孫劉兩家,非到萬不得已,莫教同盟破裂。 」宋江道:「這個自然。 明日朝堂之上,俺也助先生再勸大王些,只是俺看卻已是不可為也。 」諸葛亮道:「公明若以理說之,則大王回心可也。 」於是起身告辭。 宋江送走諸葛亮,自在燈下枯坐沉思。 忽然外面傳報:「東邊有消息來!」卻是上庸杜遷手下心腹嘍羅,面帶淚痕進來。 宋江心中暗叫不好,忙問消息,原是說大刀關勝自南突進麥城,城破之日,與關雲長同亡。 宋江聽了,大叫一聲,撲倒在地,嚎啕不止。 公孫勝宿於廂房,聞得聲音,急急前來相問。 宋江大哭道:「不想我結義弟兄,今又折一人!」公孫勝苦心相勸,宋江切齒道:「叵耐東吳,於我血海深仇,不可不報!明日我稟明劉備,便請自作先鋒,殺入江東,屠滅孫權滿門!」公孫勝道:「哥哥不可如此唐突。 吳加亮去時有言,凡事不可鋒芒太甚。 今關勝將軍身故,誠然悲憤,然若莽撞行事,只怕他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寧了。 」宋江道:「如此,是要俺裝聾作啞,不露聲色耶?」公孫勝道:「哥哥若打算真個住劉備恢複漢室,做個中興名臣,則一時性情,亦無不可。 若是欲更圖大業,則當多從吳加亮之言。 至於貧道,本無意功名利祿,純為上順天書機緣,下顧手足深情,一切唯哥哥號令。 」宋江沉吟半晌,道:「公孫先生教訓的是。 」於是擦去眼淚,先去安寢。 次日,劉備在衙門當堂之上,召集眾官相議曰:「東吳陰奪荊州,害我雲長,此仇不共戴天!孤意決矣,便調集大軍,東征討伐吳賊,碎屍萬段,以雪大恨!諸君有何良策?」尚書郎蔣琬出班道:「不可,近者蜀中連年動兵,士民疲憊,今荊州方失,國力大傷。 且曹魏在北,再揮戈東向,是自驅二敵也。 若或有失,後悔晚矣。 」劉備道:「敵勢雖強,孤豈以此而甘忍二弟之恨!公琰不必多言!」揮手斥退蔣琬。 平寇將軍趙雲挺身出道:「大王,末將亦以為伐吳不可。 國賊乃曹操,非孫權也。 今大王若應萬眾之心,先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則關東義士必策馬以迎。 東吳僥得荊州,必不敢動。 待中土收複,孫權自然降服。 若是舍魏而圖吳,東吳據地利之險而頑抗,兵勢一交,不能驟解,則大業之成,甚是可慮也。 」劉備道:「若不破吳雪恨,雖有江山萬裏,又何足道也!」只是不聽。 諸葛亮急以目看宋江,便見宋江出班,忽然拜倒在地,大哭道:「昨夜忽得軍情,說我梁山兄弟關勝,舍死殺入麥城相救關君侯,亦隨同遇害。 乞請大王命我等為前部,東征伐吳,以報手足之仇!」一言既出,堂上眾人皆驚。 魯智深大步出班道:「大王!灑家願作先鋒,取孫權首級來獻!」諸葛亮不防宋江如此說,一時無措。 劉備道:「魯將軍忠勇甚是可貴!卿等手足情義尚且如此,莫非孤便不如了?既如此,孤定當統率大軍,討平東吳!」眾官看勢,無法再勸。 諸葛亮急急思索片刻,奏道:「大王,為將者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現今荊州淪陷,而交州消息斷絕。 只從上庸消息說武陵、零陵尚在死守。 不如先派遣得力之人,往兩郡一走聯絡,這邊征集大軍,然後徐圖,方不致有失。 」劉備道:「所言甚是。 眾卿哪位肯往荊州一走?」便看魯智深挺身而出道:「灑家願去!」劉備道:「可要帶多少軍馬?」魯智深道:「雖要闖吳軍營地,卻不是去陣前廝殺,帶軍馬作甚?只要一包幹糧,兩雙麻鞋,再加匹駿馬,俺自個兒過去。 」劉備道:「甚好。 如此煩勞將軍,到武陵之後,聯絡吳用,同我這邊呼應。 」魯智深道:「吳加亮本是我梁山兄弟,自然方便。 他守武陵,應當無事。 大王放心。 」於是先告辭退出,自作准備去了。 忽廖化出班拜泣道:「關侯遇害,皆是上庸劉封、孟達見死不救,乞大王秉公處之!」劉備道:「可教子龍引五百精兵,即刻趕往上庸擒之!」諸葛亮道:「不可。 孟達統率上庸兵馬,迫之過急,則往投魏國矣。 」劉備道:「然如之奈何?」諸葛亮道:「現有關公部將劉唐、杜遷,暫駐上庸。 大王可傳旨,先教劉封回成都複命;再修密旨一封,卻教劉唐、杜遷將孟達生擒,就勢並其軍馬,代守上庸。 如此國家筋骨不動,二人自擒矣。 」劉備道:「甚好,甚好!」便即修密旨,遣人送去。 諸葛亮道:「諸事煩雜,大王宜先回成都,待軍馬糧草整頓齊備,然後出川。 耽誤於此,不利大事。 」劉備從之。 於是令趙雲、蔣琬、廖化等引軍駐紮巴郡,自與諸葛亮再轉回成都,以調集諸路軍馬。 宋江待劉備走後,下來喚過神行太保戴宗道:「戴院長,你即刻辛苦一趟。 」戴宗道:「何處去?」宋江道:「往上庸去一趟,見劉唐、杜遷兩位兄弟,說如此如此……」戴宗道:「知道了。 」於是出衙門,綁上兩個甲馬,使開神行法術,往上庸趕去。 再說劉封、孟達在上庸,看劉唐、杜遷出去救援麥城,不數日便自回來,只說麥城已破,關公殉身。 孟達不敢怠慢,加緊把守,只嚴防曹軍、東吳來攻。 忽一日有使者自川中來,傳漢中王旨意,以劉封為綿竹太守,教先回成都複命。 一面誡孟達嚴守上庸。 二人送走使者,孟達道:「先前不救關羽,雖非你我之過,但大王與關羽結義情深,只怕有些不悅。 而今傳旨,不提此事,我恐反而有詐。 」劉封搖頭道:「我非不知也。 只是父為子綱,我縱無辜,又豈能抗命?且先回成都,面見大王,自然分辨。 」孟達聞之默然,兩個相別。 又不數日,劉唐、杜遷請孟達飲酒。 孟達心下戒備,於是令心腹之將引數百親衛軍士,悄然戒備。 達全身披掛,帶十餘個精兵,徑入二人寨中。 劉唐、杜遷殷勤相待,酒到半酣,二人屏退左右,道:「子敬兄,請看此物。 」孟達接過看時,卻是劉備密旨,教劉唐、杜遷二人擒孟達,並其軍眾。 孟達看得又驚又怒:「劉備如此對我!」杜遷道:「我等昨日接此密旨,心下甚是猶豫。 只因先前與宋公明、吳加亮交往,都說將軍忠勇直率,卻不被大王重用,因此失意。 又我等雖為關侯部將,荊州之失,實是關侯驕橫欺敵之故,非將軍過也。 而大王遷怒將軍,實非公明。 為人將,又不敢違命,故請將軍前來,實言相告。 」孟達道:「然則二位依舊欲擒孟達回成都耶?」劉唐道:「我等兵敗襄陽,蒙子敬收留,今日反噬,我等豈能為此不義之舉?」孟達道:「那卻又待如何?」杜遷歎道:「事到如此,只好請子敬投奔曹操去了。 只是不敢把軍馬教子敬帶走,不然大王面前,難以交代。 」孟達流淚道:「二位將軍再生之恩,達摩齒難忘!」便要跪下拜謝。 杜遷、劉唐慌忙攔住:「事不宜遲,將軍趕緊去收拾罷。 」孟達拜謝而出。 當夜三更,孟達引數百親兵,一路殺出營門,高呼道:「我忠心待漢中王,漢中王卻欲殺我,是何道理!今番投曹操去了!」一路殺出上庸城,往東而去。 途經房陵,申耽、申儀聞之,計議道:「我等也未曾援救關羽,孟達走了,怕劉備不反責我等?」於是也隨孟達而去。 上庸兵馬數千,盡數歸劉唐、杜遷統管。 二人回報劉備,劉備雖懊惱走了孟達,卻也無奈。 於是加劉唐為中郎將,杜遷為校尉,就掌管上庸軍事。 孟達、申耽、申儀引千餘人一路奔走到了許都,曹操見過,問道:「聞公昔日引劉備入川,立了莫大功勞,又安置上庸險要之地,軍馬數千,足見重用。 如何今日反來投我?」孟達泣下道:「非我背主也。 皆因玄德公不納忠言,因疾我不救關羽,欲擒我殺之。 故而亡命至此。 」曹操笑道:「今得將軍,我可因此再圖蜀乎?」孟達道:「某一時不明,引劉備入川,反教自身尷尬。 今日到此,只圖苟延,不敢再以自家功業,禍害川中百姓。 」曹操聞言,正色贊道:「公真義士也。 」便以孟達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 令其自募部曲。 再說劉備在成都,已將諸路軍馬調集,預備東征。 聞說孟達投曹操,受封將軍,又得其書表曰:「臣達伏惟殿下將建伊、呂之業,追桓、文之功,大事草創,假勢吳、楚,是以有為之士,望風歸順。 臣委質以來,愆戾山積;臣猶自知,況於君乎?今王朝英俊鱗集,臣內無輔佐之器,外無將領之才,列次功臣,誠足自愧!臣聞範蠡識微,浮於五湖;舅犯謝罪,逡巡河上。 夫際會之間,請命乞身,何哉?欲潔去就之分也。 況臣卑鄙,無元功巨勳,自系於時,竊慕前賢,早思遠恥。 昔申生至孝,見疑於親;子胥至忠,見誅於君;蒙恬拓境而被大刑,樂毅破齊而遭讒佞。 臣每讀其書,未嘗不感慨流涕;而親當其事,益用傷悼!邇者,荊州覆敗,大臣失節,百無一還;惟臣尋事,自致房陵、上庸,而複乞身,自放於外。 伏想殿下聖恩感悟,湣臣之心,悼臣之舉。 臣誠小人,不能始終。 知而為之,敢謂非罪?臣每聞交絕無惡聲,去臣無怨辭,臣過奉教於君子,願君王勉之,臣不勝惶恐之至。 」劉備覽表大怒,先教帶劉封前來,責之道:「昔日我教你引軍出川接應關雲長。 他是孤結義兄弟,亦是汝叔父。 汝在上庸,為何坐視不救,以至雲長身亡?」劉封道:「父王容稟。 非我不救也。 昔日父王令孩兒引兵一萬入荊州,以為後應,不料被關將軍強將我軍馬盡數調往樊城。 孩兒苦口相勸,只是不從。 待到樊城兵敗,荊州傾覆,孩兒是單人匹馬,寄居上庸,軍馬皆是孟子敬的,我如何好救得?父王欲我死,不敢偷生,只是要事務必稟明,以免父王有所雍塞。 」劉備聽他說得有理,心下沉吟,教且監於成都。 諸葛亮道:「劉封明睿剛猛,大王在日,尚可制約;待易世之後,恐於嫡庶之間,難以駕禦。 不如乘此除之。 」話方說完,龐統連連搖手:「不可不可!孔明你是大義之人,如何心思也忒狠!荊州之失,關侯之亡,劉封確無大過。 若是乘機殺之,恐難堵天下之口,且於大王仁德之名不利!」劉備聞之,躊躇再三,想起劉封昔日父子之情,終是不忍,於是道:「罷了,士元言之有理,便恕他這一回。 」諸葛亮歎息不語。 忽然報衛將軍馬超來稟,拿獲謀反之徒。 劉備大驚,忙教帶進來。 正是:慈孝難辨螟蛉事,兵火反在蕭牆間!不知所拿何人,請看下回。 第三十八回:魯智深打虎交友,劉玄德出師伐吳 且說劉備正在審劉封之事,忽然馬超進來稟道:「拿獲彭‧謀反,前來稟告。 」劉備忙問情形,馬超道:「數日前我部下軍士,於城外小路巡探,拿得一個細作,搜出書信,卻是彭‧送往上庸與孟達的。 我便請彭‧來飲酒,酣醉之間,彭‧說出許多大逆言語來。 」劉備怒道:「孟達坐看雲長覆亡,罪不容誅;彭‧竟然與之串謀,必不可恕!」龐統勸道:「彭‧性情狷狂,故而出言無狀。 昔者以此得罪劉璋。 念其從軍有功,姑且儆之可也。 」諸葛亮道:「士元此言差矣。 彭‧雖為狂生,卻有謀逆之意,因自恃功勞,以主公不曾重用,所以心下怨憤,終不可消也。 且此輩恃才放曠,常禍亂法紀。 昔者劉璋治蜀。 疏於規矩,因此狡民惡徒,地方不寧。 今益州初定,當以嚴法為本,若有姑息,後再難大治也。 」劉備道:「此言是也。 」便教將彭‧收監審訊。 彭‧在獄中幾番狀辯,終判處棄市。 不料行刑前一日,典獄官忽報說牢房夜來起火,彭‧竟爾失蹤。 劉備大怒,令中尉盡力追查,只是不見。 劉備無奈,只好作罷。 又過數日,張飛攜子張苞,自漢中回,面見劉備,大哭道:「昔者我與二位哥哥桃園結義,不想今日二哥竟先去了!」劉備被他說起,心下酸楚倍增,兩個抱頭大哭,及至暈厥。 旁邊眾官勸住。 劉備握張飛手道:「滿座群臣,皆不知握兄弟情深。 今日孤與卿合力,共報大仇!」即叫張飛總領各處兵馬,一面征集糧草,制備戰具,預備伐吳。 只等魯智深探回武陵、零陵消息,便要興師。 再說魯智深單人獨馬,風塵仆仆,便裝往武陵道路上趕。 出得川口,便是吳軍地界。 雖然,魯智深不走大路,只穿五溪小道。 這一帶本不利大軍行動,因此吳軍亦只駐留小股軍馬哨探。 魯智深一路渴飲山泉,饑餐幹糧,不曾有分毫耽誤。 行十餘日,已近武陵。 這日中午,翻一座山,雖不甚高,方圓卻大。 魯智深從早起身,走了兩個多時辰,饒是身強力壯,也覺疲憊,於是揀處樹蔭坐下歇息。 幹糧連日已吃得所剩無幾,勉強挑出些揉碎的,草草充饑。 正吃間,忽然聞見一陣腥風,魯智深心道:「不知又是甚麼野物來了。 」一邊站起。 方才要去拿禪杖,只聽半空中一聲虎嘯,山穀隱隱回蕩,一頭掉睛白額大蟲飛身撲出。 魯智深猛吃一驚,急急偏頭掀腰,那虎從頭上過去了,魯智深就勢回頭,虎腰上狠狠一拳,那虎吃痛,叫一聲,就地打個滾,又撲上來。 魯智深看那虎,比之北地猛虎,個頭小些,卻是凶猛敏捷。 智深往後一閃,那虎撲個空,魯智深乘機一把按住虎脖頸上五花皮,另一手捏了拳頭,咚的一聲,搗在老虎左邊耳根之上。 原來虎豹之類,耳根乃是要害,老虎吃這一拳,怒號一聲,將兩個前爪往上一掀,魯達急忙把身子往前一縱,閃過兩爪。 待要雙手卡住它脖子,那虎發力往前一竄,竟然掙脫,轉身怒視智深,再扯個長嘯,枝頭樹葉紛紛掉落。 魯智深看它作勢欲撲,豪興大發,也大吼一聲:「來!」拉個拳勢。 那虎聞聲竟而畏縮,對峙片刻,轉身便跑。 魯達哈哈一笑:「哪裏跑!」開腿正欲追趕,忽地斜刺裏射來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老虎天靈蓋。 那虎痛叫一聲,搶前再躥幾步,倒地死了。 魯智深贊歎一聲:「好箭法!」抬眼看時,前面山岡上幾個蠻人,遍體金銀穿戴,為頭一個身長八尺有餘,披頭散發,生得是一張四方大臉,血噴口,獅子鼻,碧眼突出,劍眉倒樹,手挽弓箭。 魯智深哈哈大笑:「好漢子,你箭法甚是厲害!」那蠻人道:「你這禿大漢徒手打跑老虎,更比我強。 」一邊說,一邊走下山岡。 魯智深上前,蠻人一把拉住他手道:「我兩個結拜兄弟,如何?」魯智深道:「甚好。 不知你是哪個?」那蠻人道:「我乃是五溪番王沙摩柯也。 統帶這五溪十萬蠻人。 禿大漢是哪個?」魯智深道:「我乃是當今漢中王劉備劉皇叔部下大將魯智深。 你既是番王,可認識交州摩羅、摩沙兄弟?」沙摩柯道:「也是我的兄弟。 」魯智深道:「是了,我先前與他們結拜,便聽說過你。 」沙摩柯大喜:「既然如此,我兩個再結拜一次。 」當下不容分說,把魯智深拖到自己寨子中。 番丁把大塊肉、大壇米酒搬出,兩個開懷暢飲。 一人喝了兩壇,沙摩柯從腰上拔出一把彎刀,割破手指,滴血到酒壇中,魯智深如法炮制。 兩個把血酒分飲了,互相拜了三拜,相視哈哈大笑。 兩個計較年紀,沙摩柯大魯智深三歲,於是為兄。 沙摩柯問道:「兄弟既然是劉備的大將,為何不帶兵打仗,卻一個人到我這五溪來?」魯智深道:「是因為東吳孫權背信棄義,奪取荊州,把我一些兄弟隔斷在武陵、交州。 因此漢中王派灑家前去聯絡。 」沙摩柯道:「這個我倒知道一些。 前日此地來了一些吳兵,我也沒多招惹。 兄弟既然是劉備的大將,可要哥哥我幫你打仗?」魯智深大喜道:「如此甚好!不知道哥哥能出多少兵馬?」沙摩柯道:「待得要廝殺時候,千萬人一呼便得了!」魯智深道:「既然如此,且拜托哥哥一個事。 待日後我聯絡兩邊人馬,攻打東吳,哥哥前來相助。 我這裏回去也與漢中王說,必不虧待了哥哥。 」沙摩柯道:「自家兄弟,說這些作甚。 來來來,再飲兩壇!」兩個盡興吃喝,直到深夜。 次日大早,魯智深辭別沙摩柯,繼續前行。 不數日,到了武陵。 便看見東吳軍馬,分兩個寨子,迫近武陵城下。 原來吳用堅守城池,本來不懼,但為分了李應二三千軍馬去增援零陵,以至這邊兵力薄弱,三番出城襲擊,均被陸遜殺退,加上陸遜又得了孫權援軍,因此吳軍再度逼近城池。 魯智深見狀,也不多說,把馬一夾,便往城內奔去。 旁邊吳軍看見,寨子裏放出數十個兵士來,亂箭齊發。 魯智深把禪杖一陣舞動,盡數撥在地上。 本待進城,看那吳軍可惡,大吼一聲,拍馬迎著沖上。 片刻間闖進隊中,禪杖舞動如磨盤,血影之中,頃刻打死吳軍十三四人,剩下的發聲喊,抱頭鼠竄而散。 也有幾個嚇得呆在地上,魯智深哈哈一笑,並不趕殺,自回馬進城。 城上吳用早已看見,急忙出來迎接。 把魯智深接到衙門,擺開酒飯。 魯智深看那酒只是尋常村醪,又寡淡無比;那菜也是粗陋,吃了幾口,眉頭皺起。 吳用道:「魯師兄休怪,這城被圍困,糧草都不足了。 」魯智深道:「關勝將軍本是你這一路的,他如何去麥城死了?」吳用搖頭道:「他定要去麥城救關雲長,我苦勸不從。 」魯智深道:「既然苦勸不從,你何不起本處軍馬一起前去?」吳用道:「我本處軍馬不過一萬餘人,且多染疫病,如何出征?」魯智深道:「吳學究你欺瞞自家兄弟就不對了。 若真有疫病,你這武陵城還能撐到現在?雖然你大計為宋江哥哥好,只是關勝將軍也是我山寨兄弟,你如何眼看他自個去送死?你要知漢中王為了不救關公,幾乎連自家兒子劉封都處斬了,你這等行為確有些不成。 」吳用歎道:「師兄是個聰明人,也不必我多說。 我等從宋朝過來,本是如履薄冰,日夜憂思,只恐機關敗露;偏偏關勝將軍恃勇逞強,定要去麥城。 我確是竭盡全力,無可奈何矣。 」魯智深道:「學究,灑家也是個粗人。 你的計策從頭灑家就沒明了過。 這麼昏天黑地,就得了天下,也遭人恥笑!」吳用聽罷,臉色沉悶。 魯智深看他不悅之情,哈哈大笑道:「灑家說話,向來口無遮攔,學究休怪。 」吳用勉強笑道:「豈敢。 不知師兄此來,是奉宋公明哥哥號令否?」魯智深道:「是奉漢中王命令,教我聯絡武陵、零陵、交州三處軍馬,預備征伐東吳。 」吳用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且說這三處情形。 武陵、零陵兩處被困,軍力疲憊。 縱然吳軍撤圍,也難以大軍出擊。 交州地方偏遠,雖有人馬,不能遠出。 漢中王若是大軍出動,只怕我們這邊三處只好牽制了。 」魯智深冷笑道:「灑家明白了。 」吳用看魯智深一眼,道:「話雖如此,我卻還有一個計策。 」魯智深道:「又是甚麼直娘賊的陰謀詭計?」吳用道:「錯,這一次確是用兵廝殺之計。 師兄你且先歇息,我自寫一封密信與宋公明哥哥,再寫一封公函與漢中王。 然後我這裏自然聯絡交州、零陵的柴大官人與徐寧兄弟,一起舉事。 」魯智深道:「若不是陰謀詭計,那是甚好。 若是詭計,灑家不送你這封信了。 」吳用口中不說,只叫人引魯智深去睡覺。 次日,吳用寫好書信,謂魯智深道:「師兄可乘今夜間出城。 」魯智深大笑道:「某非怕死之人,何必偷夜摸黑?今就青天白日,踏營出城回西川!」換過戰馬,帶了吳用的兩封書信與幹糧等,飽食一頓,雄糾糾出了城門。 吳軍看見,營寨中號鼓連天,殺出數百軍馬。 為首大將,正是徐盛。 魯智深哈哈大笑,策馬對著沖上。 徐盛部將史跡舞刀上前交戰,魯智深大喝一聲,禪杖劈面打去,當啷一響,史跡大刀脫手。 卻待走時,魯智深乘二馬錯鐙,順勢一杖,把史跡腦殼切下半個來。 屍身滾落塵埃。 吳兵見了,俱一跳。 徐盛大怒,挺槍上前,魯智深揮禪杖迎住,兩個廝殺二十餘合,東吳眾軍見魯智深勇猛,齊齊圍上。 魯智深面無懼色,左遮右格,前劈後砍,只殺得東吳將士膽戰心驚,血肉橫飛。 城中吳用看見魯智深被圍,急叫秦明點三千精兵,殺出助戰。 陸遜也急調大軍趕上圍攻,兩下混殺,魯智深乘勢揮舞禪杖擋開陣腳,往西走了。 秦明與吳軍廝殺一陣,退到城下,郝思文引軍接應了回去。 陸遜見狀,也只得再把城圍住不提。 魯智深一路風餐露宿,先到巴郡,交了吳用密信。 宋江看了,連連點頭。 恰好劉備使者,催宋江大人到成都議事。 於是兩個一同趕回成都。 魯智深面見劉備,說了情況。 又交上吳用書信。 劉備看了,又給龐統、法正、諸葛亮三人看過。 諸葛亮道:「吳加亮說武陵、零陵、交州三處自顧不暇,則我大軍東進,必須謹慎。 」龐統道:「謹慎必須,然卻不可耽誤。 眼下三處尚在我手,因此吸引吳軍兵力,利於我乘虛而進。 若是久不出兵,等三處被東吳攻破,悔之晚矣。 」劉備道:「龐士元此言甚合我意!既然如此,孤意決矣!親引大軍,揮師東征!」法正道:「今魯將軍所言,有五溪番王沙摩柯為接應,番軍勇悍,足堪一用。 又有洞溪漢將杜路、劉寧,各引軍數千,因被吳軍所迫,前來請降,俱可叫為向導。 」諸葛亮道:「大軍東進之日,必須嚴守後方,防曹軍入寇。 」劉備道:「諸卿所言皆是。 」當下傳令,以太尉、益州牧諸葛亮保王太子劉禪守成都,征虜將軍陳到、中郎將王平等隨聽調遣,尚書郎蔣琬、侍郎費‧等輔助。 以漢中太守、右將軍魏延守把漢中,中郎將劉封為副,尚書楊儀參謀,以當曹操;又遣簡雍到上庸,總領劉唐、杜遷軍馬,與漢中呼應;掌軍中郎將董和守南面;其餘文武,一一安排,與軍馬俱到巴郡取齊。 忽然衛將軍馬超站出問道:「敢問大王,末將與弟馬岱,當領何令?」劉備微微一怔,諸葛亮道:「馬孟起可引本部兒郎,駐守下弁、陰平,以西撫羌戎,東為魏文長後援也。 」劉備道:「正是按孔明軍師所言。 」於是馬超領命而去。 龐統在側看了,心下默歎。 後方調撥已定,劉備令在成都郊外,祭旗出師。 大軍先到巴郡,紮下行轅,再議進軍。 法正道:「如今東吳兵馬多在南圍攻武陵、零陵、交州三處,可以大軍沿江水陸並進,則堂堂正正,吳軍自潰。 」劉備道:「孝直所言甚是。 可分兵兩隊,調一名將引精兵從江北進,孤自引大軍從江南進,兩路齊頭,夾江以為呼應。 不知那位可當?」龐統以目看宋江,宋江只不語。 便見左將軍黃忠挺身出道:「老夫願往!」劉備看他須發如雪,尤然精神抖擻,大是感激道:「老將軍英勇如此,可欽可敬。 只恐獨力難支。 」法正道:「某願相助漢升老將軍。 」劉備大喜,便叫黃忠為主將,黃權為副將,法正為參謀,又撥廖化、霍峻、卓膺等為便裨,叫沿江北而進。 方才議完,宋江起身道:「大王,臣有一請。 如今武陵、零陵、交州三處,為吳軍所攻,恐難支撐。 而川口往荊州,數百裏地勢崎嶇,大軍行進艱難,若是一路至此,恐怕兩軍各自死守險要,難以驟解。 曠日持久,則為曹操所乘。 因此俺願率梁山兄弟,引本部軍馬,卻從五溪小路,繞到武陵、零陵。 吳軍知大王軍出,必傾國之軍馬以守彝陵,我卻引本部從南直插其腹心,與大王正軍前後夾擊,東吳不足破也。 」一語既出,舉座皆驚。 劉備大喜道:「公明高見!既然如此,便請公明率本部兄弟,往南去五溪、武陵。 」宋江道:「謹尊王命。 」忽法正道:「公明這邊出師,但大王這一路將士最多,地勢最險,臨敵最重,故請調神醫安道全先生,與入雲龍公孫先生隨同大王本隊行進。 」宋江聞言默然。 劉備道:「公明若有不便,孤亦不勉強。 」宋江道:「豈敢。 大王既覺有利,俺回頭便教二位先生到大王軍中報到。 」劉備點頭道:「委屈公明了。 」又道:「我這裏自引大軍,沿江南直取荊州,再入吳會。 哪位將軍願為前部先鋒?」話未落,鎮西將軍張飛搶出道:「俺作先鋒!」劉備道:「賢弟既作先鋒,不可多飲酒,不可鞭撻士卒。 」張飛道:「俺記得了。 」劉備點頭道:「尚請糜竺先生為參謀,相從規勸。 」忽見關羽次子關興大哭而入道:「臣父死於吳賊之手,臣請大王,准隨前部進發,以雪親恨!」劉備看關興模樣,又想起關羽生前,感激道:「賢侄請起。 既然如此,賢侄可隨你三叔張飛共在前鋒破敵。 」關興拜謝。 建安二十年四月初,漢中王劉備於巴郡出師。 先教黃忠、法正引精軍二萬餘,沿江北而進。 又叫宋江引梁山軍三萬餘人,取道五溪,往武陵去。 自以張飛、糜竺為前部,趙雲、趙融、廖淳等為後應,龐統為軍師,陳震、程畿、公孫勝為參謀,中軍諸將馮習、張南、魯智深、張清、史進等數百員,大起川兵八萬,沿長江南路而進。 時有荊州阮小二、阮小七與孟康,督率部分戰船,逆水趕過川口。 連同阮小五在巴郡督造戰船,艨艟鬥艦一千五百餘艘,蔽江而下。 又有五溪番王沙摩柯引蠻兵數千,洞溪漢將劉寧、杜路各引軍數千,皆來相從,劉備用為向導,浩浩蕩蕩,殺奔東吳而去。 第3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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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瓏 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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