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 」畢秋寒緩緩地道,「此人雖然這半年才在江湖偶爾露臉,但斷然是個人物。 」他眼色沉然,「我見過他一次,『天眼』聿修單人獨臂,做事觀察入微、見識了得,武功猶為不弱……」他沉吟了一陣,又補了一句:「不只是不弱,甚至可稱『高強』二字。 君山之會如果他在,對付李陵宴也多些把握。 」 畢秋寒從不虛言誇人,既然把「天眼」聿修說得如此傑出,必然是有他的高明之處。 翁老六歎了口氣,「不管結果如何,江湖如此盛會,百年來不會有第二次了。 只是畢賢侄,」他又歎了口氣,「老夫著實想不通你為何要把那相國公子帶在身邊。 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岔子,相府豈能和我們輕易罷休?畢賢侄是主會之人,招惹這等麻煩實為不智。 」 畢秋寒難得苦笑,搖了搖頭,「那位大少爺……翁前輩離他越遠越好。 」他閉上眼睛揉了揉額角,「他說什麼最好莫反對,省得他做出什麼事來我們連想也想不到。 」 少見畢秋寒如此無奈,翁老六哈哈一笑,「若是老夫老眼不花,似乎看見那位公子把一只兔子帶上了車。 那位丞相少爺可是紈絝子弟——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一種?」 「他不只帶了一只兔子,」畢秋寒喃喃自語,「他還帶了一箱衣服——莫約有三十多套,鞋襪四雙、火爐一個、被褥錦衾,還有什麼三罐子茶葉……甚至還有兩掛風幹的火腿……」 翁老六樂了,「他當是出遊還是皇帝下江南?這年頭的富家少爺……」 畢秋寒一說到聖香就頭痛,「你知道他帶那火腿來幹什麼嗎?」 翁老六猜測:「下酒?」 「喂兔子……」畢秋寒呻吟一聲,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搖了搖頭,「他還有個沙鍋,說要等到野外的時候釣魚煮魚湯……我實在不知該拿那大少爺怎麼辦。 」 「哈哈,畢賢侄即使與強敵搏命,也少見這樣煩惱。 」翁老六莞爾,「看來那大少爺果然不一般,明兒一早倒是要見識見識。 」 第二日便要棄車登船,一早三輛馬車齊齊停在漢水謝娘渡渡口。 天色僅僅微亮,因為南歌出獄比想象的順利,所以稍微早到了一會要等船。 「咿呀」一聲,黑衣翁老六先下了車。 畢秋寒躍上車頂,四下張望了一陣,確定無事才出聲招呼:「南兄,出來吧。 」 南歌撩開車簾一躍而下,一甩袖到了江邊一塊礁石之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突然一聲長嘯破雲,仿佛要吐盡大半年監牢的鬱悶,聲震四野連綿不絕。 翁老六皺眉,這位南公子也太滿不在乎了。 畢秋寒為他的安全處處小心,他卻渾然不在意。 這一聲若是讓人聽見,畢秋寒改下漢水的一番苦心可就全白費了。 昨夜漆黑大牢昏暗,他也沒瞧清楚這位名門之後長得什麼樣子。 今日一見,南歌風姿颯爽俊朗灑脫,確是風流倜儻。 他正打量著南歌,南歌莫約三十二三,比畢秋寒似乎稍微年長了一些。 畢秋寒自沒有南歌的俊朗瀟灑,但翁老六私心評價,他若有女兒,定是嫁與畢秋寒,那才是可以依靠的男人。 「好難聽——」卻聽車廂裏傳出一聲睡意朦朧的聲音,一個頭從車窗裏探出來,有氣無力地伸出一只手,「姓南的你別叫了,好難聽好吵……」 翁老六這下樂了,還沒來得及定睛去看這位堪稱天下第一的少爺公子,另一聲輕笑已經入耳,「啪啪」兩聲,有人鼓掌,「好功力。 」 第三輛馬車上下來的也是一位藍衫少年,那一身藍藍得近似於白。 此人眉目清秀纖細,身材也不高,年紀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聲音也很輕柔。 這樣的人居然就是碧落宮的宮主、讓畢秋寒畢恭畢敬的人?在場的其他三雙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幾乎沒掉下來,南歌第一個開口問:「閣下是——」 藍衫少年雖然年幼纖弱,一股子精細易碎的稚嫩,但神色很舒緩。 那輕笑的樣子看起來極是舒服,令人不知不覺就全身放松,像全身的疲憊都隨著他不緊不慢的語調緩緩從毛孔裏散去,人也跌入了無比溫暖舒適的空間裏,只想聽他多說兩句話,「我姓宛鬱,雙懷月旦。 」 「這位是碧落宮的宛鬱宮主。 」畢秋寒介紹著,又對比他年輕十歲的藍衫少年行禮,肅然道:「弟子見過宮主。 」 宛鬱月旦笑起來讓人驚訝尷尬之意全消,「在外面不用這麼規矩。 」他全無架子地對翁老六和南歌點頭微笑,「翁前輩好,南公子好。 」 「晚育是什麼姓?」馬車上被忽略的人甕聲甕氣地插口,「月蛋是什麼名字?為什麼不叫做雞蛋?怎麼有人叫這種怪名字的?」這插口的人自然除了聖香,不可能有別人。 宛鬱月旦並不生氣,他的確沒看見在場還有第四個人,好抱歉地轉頭微笑,「古人把品評人物稱做月旦評,我想先父是取品評天下人物之意,所以沒有考慮念起來蠻奇怪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對不起,我眼睛不好,看不清這位公子……」 此言一出翁老六再次愕然,南歌皺眉,這麼年輕的孩子居然是個半瞎子?虧了他長了一雙黑白分明清澈漂亮的眼睛,「你看不見?」 「嗯……看不太清楚。 」宛鬱月旦看起來並不煩惱他看不清楚的事,「所以我沒有練武,從小就看不清楚,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 碧落宮的宮主居然不會武功?南歌和翁老六面面相覷,苦笑搖頭,「那麼宮主不應單身涉險。 」 宛鬱月旦雖然年輕,但笑起來眼角已有微微纖細的皺紋。 那皺紋看起來並不顯老,倒顯出一股舒服好看的溫柔,「嗯……我也這麼說,但秋寒總說我該出來找個大夫看眼睛。 」 這話也有道理,但也不必在這個危險的時候出來。 翁老六陡然感到責任重大,宛鬱月旦不會武功,那一位聖香少爺純屬胡鬧,南歌性情灑脫不聽管束。 他和畢秋寒二人要把這三人送到君山,可謂危險重重。 宛鬱月旦就如知道他在想什麼,好脾氣地解釋了一句:「我說既然要出來,就好好地出來一次吧。 我人在宮裏,其實是很悶的。 」 這位也把江湖當做遊戲的地方?翁老六的苦笑快要變成幹笑了,「宮主還年輕,不知道江湖的險惡……」 他剛說到一半,卻見宛鬱月旦已經站在聖香的車邊很好奇地抱著一只大兔子,「我可以摸摸它嗎?」 車裏三秒鐘之內用兔子收服一位大人物的聖香連頭都收進了車裏,只留下聲音在外面:「可以啊,小灰不咬人的。 」 「這就是兔子啊?」宛鬱月旦好奇地摸著胖兔子的茸毛,「原來兔子有這麼大……」他抬起頭來展顏一笑,「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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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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