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要求顯然嚇住阿采。她看著雪梅,「不行。不管你以前是什麼出身,從現在起,你是傅家莊的大少奶奶,絕不可以同下人吃一樣的東西。你明白嗎?大少奶奶。」阿采的話像是警告她似的。
「大少奶奶挺不好當的。」雪梅咕噥一聲,夾起一塊魚肉塞進嘴裏。
「大少奶奶,聽阿采一句話。明天一大早開始你會忙到晚上,不會有機會吃東西,趁這一餐,你要把肚子填得飽飽的,明天才不會累倒。」
「謝謝你,阿采。」阿采愣在原地,「大少奶奶,你不會怪阿采多嘴吧?」
「不會,我還要謝謝你提醒我。阿采,你人不像外表看起來冷冷的,相反的,你心地真好。」雪梅甜甜一笑。「對了!你也要吃得飽飽的喔!」
阿采有些動容。「大少奶奶,你快吃吧!我去打一盆水來給你洗洗臉。」
「不用——」雪梅話未說完,阿采已疾步走出去。
一會兒,阿采打了一盆熱水回來,雪梅也已吃得飽飽的。阿采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雪梅時,看到她胸前的玉佩。
她挑高眉——「大少奶奶,你胸前的玉佩是誰送的?」
「這個?」雪梅笑瞇瞇地,「是天威哥送我的。」
「大少奶奶,你不要怪阿采多事,但這條玉佩你還是收起來吧!否則讓老太君知道了,她會很生氣的。」阿采很不高興。
「可是,這是天威哥……」
「大少奶奶,傅家莊不比一般人家,家法多得嚇人。」阿采打斷雪梅的話,兀自說下去,「那個陸天威並不是你的親生哥哥,要是讓老太君知道一個男人送你東西,你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傅家莊真如阿采形容的那般不近人情嗎?瞧阿采一個丫鬟都深知此事的嚴重性,讓雪梅也不敢掉以輕心。
「好吧!」雪梅依言拿下玉佩,放入腰中的小荷包裏,阿采這才松了一口氣。
入夜,雪梅輾轉不能成眠,阿采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她拿起被子蓋在阿采身上,阿采動也不動,可見是累得睡熟了。
雪梅端坐著,身上多披了一件單衣,遙望著天邊的新月,心底的思緒百轉千回。她想起了晴姨、材伯、天威哥,不由得紅了眼眶。
重新拿起玉佩,她下定決心再戴上去,只不過,這回她把玉佩放進內襟,不讓任何人瞧見。
這是她唯一可以思念他們的信物,所以,她不會拿下來的。
傅家莊一切早已准備就緒,這時,離拜堂還有兩個時辰。
傅老太君年紀雖已邁入六十大關,但她的衣著之考究,雖不華麗,但尊貴的讓人不自覺矮了七分。
此刻她正拄著拐杖往松院走去。拐杖上刻著栩栩如生、令人目不暇給的鳳凰。
跟在傅老太君身後的是傅夫人以及三名貼身的侍女,她們走進松院內側的廂房內。如今,這間廂房已改成新房,四處張貼著雙喜字,以及新的鴛鴦枕和大紅色繡著牡丹花的紅色被褥。而床上的褥墊是白色的,當然,這是新娘子初夜的清白與否的重要證物。
新郎傅子榮正躺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瘦骨如柴的他仿佛風一次便會散了似的,眼珠內布滿血絲,眼球四周圍凹陷的仿佛眼珠子會彈出來一般,臉色蒼白似鬼,而緊閉的雙唇像是脫了水似的幹澀。
這樣一個隨時會死去的男子就是今天的新郎,丫頭們紛紛可憐這久病不愈的大少爺,更不免同情即將過門的大少奶奶。
「榮兒,今天有沒有舒服一些?」傅夫人關切的上前詢問,得到傅子榮一個勉強的微笑。
他自從知道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後,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坐在太師椅上,透過窗口,遙望外頭壯碩的松木。
「還……好……」他咳了兩聲,聲音虛軟無力,顯然累極的就要閉上眼,看得傳老太君心疼的眼睛都酸了。
「榮兒,今天是你拜堂成親的日子,奶奶叫丫頭替你換上新郎服,好嗎?」真的要娶人家清白的姑娘來糟蹋嗎?他這病連京城的名醫都治不好了,豈是迷信所能醫好的。傅子榮雖讓病痛拖累一生,但可沒病壞了他的心智。
「免了……」他又咳了兩聲,勉強抬起手揮了兩下。
「可是新娘就要到了……」傅老太君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婚事結成,好沖去她最心愛的孫兒一身的病痛。甚至知道自己的兒子絕對會反對,而趁著他不在家時,趕緊想完成這件婚事。
傅子榮慘淡一笑,引來咳嗽聲不斷。
「榮兒——」傅夫人噙著淚水,上前輕拍著傅子榮的胸膛,希望能減輕他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