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再找一個,好好過。」
「我再找一群,氣你。」
「氣就氣吧。反正我有看不到。」
「你個死人哪——」
胡老師「哇」地哭出來了。躲藏了那麼些天的眼淚終於崩潰……
「別哭了,胡梅。」
「你……你怎麼不早點死啊!我還這麼年輕,你就拋下我不管了!以前怎樣我不管……我就要你現在給我……好好活下去!別走——我不該咒你、不該咒你、不該咒你……」
誰也擋不住,他走了。
胡老師至今未改嫁,因為不可以忘卻他,要給他上墳燒紙。
白珍走了,走得無影無蹤……
第十四章 風平浪靜
第十四章
母親每次去學校,總有一個人影在她眼前迅速閃過。那雙眼睛似乎時時追著她,新鮮而誘惑。
他知道我的母親竟是容易上鉤的那條魚嗎?他的誘餌是什麼?
我最先注意他,是因為他的白襯衣跟歐陽叔叔的一樣鮮亮。
母親這種多情的女人,若是嗅不到誘惑,肯定是在撒謊。但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母親鎮定自若,按兵不動。一切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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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珍藏有一只草綠色軍用帆布袋。
這只軍用袋陪伴著母親從一列火車到另一列火車,從一個站口到另一個站口。每次,母親拖著疲憊的身子,扛著它回到家時,我和宇兒都會沖將上去,搶它。它總會把帶給我們的禮物安安全全地包在裏面。
在母親做生意那幾年,它一直陪伴著。
前面我說起過,母親靠養殖和銷售飼料賺了一大筆錢,若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變故,母親會專心營運下去,成為一個小小農民企業家。
那時的火車站沒什麼秩序,亂得很,趕火車就像逃荒,擠、擠、擠。沒病的擠出病,有病的就犯病。每次,母親都是這樣,被擠上擠下,從鄭州擠到武漢。穿得破破爛爛的母親背著帆布包,一出現在那家科研所門口,就會受到歡迎。母親一年會去四五次,每次都帶上幾千塊錢,能不受歡迎嗎?
母親是九十年代初的萬元戶,在那個時候,母親依然很節儉。去武漢,她總是一天一夜打個來回,舍不得花錢住便宜的旅館,從家裏帶的饅頭,一次帶兩個,就著軍用水壺裏的涼開水吞下去。後來,那個軍用水壺在火車上擠丟了,母親為此好長時間不開心。
一大早的火車,開到武漢,買了東西,扛著走到長途汽車站搭乘夜裏的汽車回家。母親經常從離我家最近的國道口下車。說是最近,也有五十多裏路。下車的時間總是在淩晨三點鐘。夜,很黑;路,很曠。
國道附近的一個村子裏,住著鄰居***大女兒一家。我叫她「大姑」。母親的自行車放在她家。
母親說,每次她都很怕,心裏慌得不行。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田地裏的土路向大姑家走去時,她都想哭。農村的夜路確實很蜃人,莊稼棵嚴嚴實實地裹著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夜風一起,呼呼啦啦,不知道的蟲兒、鳥兒再驚叫兩聲,田地深處的野兔「忽」地從路上橫穿而過,敢走人嗎?再有,老掉牙的鬼故事總在這時候想起,哪家哪家的祖墳的位置標記得清清楚楚,能不怕嗎?似乎只有農村裏才有鬼,從沒聽說城裏人怕走夜路的。
小時侯村裏沒路燈,夜裏走路去買東西都得摸黑。我走路老愛說話,母親就會低低地、狠狠地說:「別說話!」
「為什麼?」我心裏有些發毛,母親的語調告訴我她很緊張。
「有狗!」母親繃緊嗓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