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要向誰交代,反正沒人回應。
他跟我們一起去,他全家送我們到大門口,再寒暄幾句。
路上,母親簡直換了一個人,跟他大聲說笑。我坐在自行車後面,緊緊拉著母親的衣服。自行車跟母親的笑一樣,搖搖擺擺。
「克克,下去坐你幹爹的車。」母親可能嫌我重。
「不!」她一跟我說話,我就想賭氣。
「過來吧。」校長慢下來,和我並排,招呼我。
我看都不看他:「我說過了,不!」
他不再理我,又騎到前面去了。
夏日午後的鄉村公路顯得格外幹淨,一個人影都沒有。一棵棵繁茂的梧桐樹從身邊退去,我心裏格外孤單、傷感。有這麼男人——我的校長和「幹爹」——存在,並且在如此近的距離,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他的身份使我畏懼,不敢像對其他臭男人一樣,把我積攢起來的所有髒話罵出去。他直視我時,我大氣都不敢出,全賭在心裏。我承認。
想不通為什麼母親不怕他,並和他那麼親密。至少,他們愉快的說笑從不曾發生在父母之間。母親動不動責怪父親、埋怨父親;父親動不動就「操」母親的祖宗。
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多麼討厭他們在一起,但誰也不把我放進眼裏。校長似乎很沉默寡言,即使難得說一句,也是嗓音低沉而緩慢,挺嚇人。
我動完了腦子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和他們對著幹,除了一味的賭氣。母親不會在乎我的感受,她時刻提醒我要在乎柳條跟棍子。
正想著,「克克,下車!」母親側過身子,叫我一聲。
我馬上回過神,從後座上跳了下來。
母親說要在這片蔭涼裏休息一會兒再走。
我扶著車子,他們倆蹲在路邊,母親向他身邊擠了擠,眉開眼笑。
「克克!」他叫我。
我沒答應,白了母親一眼。
「這孩子就是不聽話,你別生氣啊。」母親似乎要跟他賠笑,轉頭說我:「幹爹給你那麼多錢,連個話都沒有?」
「錢不是都給你了嗎?」我反駁過去。
「我不是替你放著嗎,小孩子拿那麼多錢幹什麼!」母親很生氣。
他們都不再理我。
我竭力躲避,以免看到他們,使我想嘔。
路兩旁都是無精打采的玉米棵,尖尖的棒子有一腦兒沒一腦兒地往上亂竄。
一只傻不拉嘰的麻雀竟沒有瞌睡,獨個兒踩在一棵玉米的頭上,高昂地吼兩聲,得意地拍拍翅膀,又飛走了。我的目光恰好找不到落處,可以跟它走……
突然間,兩人的影象印入了我的瞳孔。母親動作迅速,捧過他的臉,嘴巴就貼了上去。他的嘴唇已做好迎接的准備……
幾秒鐘內,他們就完成了。
母親肯定以為我還在仰著下巴看天。
「咯咯咯……」母親笑了起來,他也狡猾地笑了。
幸好母親沒有忘記再向四周偵察偵察。除了一個仰著下巴看天的傻女孩,什麼人都沒有。
傻B的麻雀,傻B傻B的克克。
高中時,班上一個女孩苦苦追求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卻用灑了香水的信紙給我寫了一封情書,折成了兩顆心,偷偷夾在我的書裏。女孩知道後,在廁所裏堵著我,罵:「林克克,你他媽不是什麼好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