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丫怎麼說話?你丫怎麼做人!沒看出來你埋得挺深的,不過現在我算理解了你那句名言了——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而且你是穿別人的鞋,讓別人無鞋可穿。」
「你可以侮辱我,但別侮辱卓敏!」
「沒看出來你挺崇高的,這招不是跟孫子學的,肯定是跟莊子學的,以後改名吧,『莊孫子』。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楊一的原則——你可以欺負我,但你不能欺騙我。」
我把煙頭扔掉,轉身,發現她一動不動站在我倆身後,她努力笑笑:「楊一,別這樣,別對蘇陽這麼狠,好嗎?」
我有些心酸:「狠?我對自己才狠,我已經『梭哈』了,我一無所有了——我真的是我自己最狠的預言。」
她說:「即使我倆結束了,但你們是哥們,不要讓我難受好嗎?」
我突然像一枚被拔了拉環的手雷轟然炸響:
「哥們兒?我就奇怪了,你怎麼對我的哥們就這麼感興趣呢,先是趙烈,後是蘇陽,然後還有狗子、小剛,你是不是特想順藤摸瓜把他們擼個遍才有成就感?你不僅是個不祥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賤女人。我告訴你,我不是金剛,我不會為你跳下去的,找金剛,去動物園吧……」
蘇陽沖過來揮起拳頭,我冷靜地盯著他:「這胳膊全好了嗎,那次在泥石流下面,我是先看見這條胳膊才把你拉出來的。」
……
我對他倆獰笑了一下,說:「現在我們應該進行一個交接儀式了,不過蘇陽我提醒你,穿別人的鞋可得小心點,我可有腳氣的。」
我覺得自己轉身離開時,身形暴漲,猶如一個巨人。
第67章
一連三天我都沒去醫院。
我在公司也見不到蘇陽,他也從不給我打電話。我們之間這張曾經生動激越的碟,中途卡住,猝然掐斷。
第四天,「殺人吧」。唐顯催促蘇陽盡快帶著車隊熟悉賽段,所以蘇陽給我和狗子、小剛發來一個短信,要我們晚上去「殺人吧」見面商量春節後的行程。我看了短信,從語氣上判定是群發。
我和蘇陽的再次見面如此平靜,甚至坐下來玩牌前我倆還握了一下手,但我晴空霹靂地發現,他的手腕上戴著那串水晶,這使我握著他的手像刀子般鋒利。
那天蘇陽是喝了酒來的,但他在殺人遊戲中表演得無比出色,無論是「警察」、「殺手」還是「良民」,他都一一過關,無論我說真話還是假話他都一眼洞穿我的心理,大有把我殺個片甲不留的狠勁……他對戰勝我很滿意,不停把手中裝著冰塊的酒杯搖得「當當」作響。後來狗子和小剛他們來了,大家就說去隔壁打會兒桌球。
蘇陽仍然神勇無比,即使在他的「中袋」弱項也打得風聲水起,幾乎每一杆薄削每一次定點球都拿捏得分毫不差。按我們的老規矩,連輸三局的我掏了三百塊錢扔到絨布台上,蘇陽喝著「黑方」驕傲地走過來用杆頭碰了碰我的腦袋:「怎麼樣,服氣嗎?不服再來……」我沒有理他,他可能喝醉了,喋喋不休地對狗子和小剛述說著剛才戰勝我的種種心得,我忍不住說「這就叫做小人得志」,他突然暴怒,瞪著眼睛對我吼道:「孫子你還別不服,你什麼都爭不過我的,只要我想贏,就一定是我的。」我讓他再說一遍,他加重語氣說,「北漂有那麼容易嗎,沒有我,你現在還不知在北京哪個角落流浪。」
我抄起球杆向他打去,狗子使勁抱住我,而蘇陽趁勢拿起一根球杆朝我頭部打來,血,流下來,並不多,但猶如一場洪水淹紅了我的雙眼,他手腕上那串水晶的顏色在我眼中變成了刺激內心狂躁的猩紅。我大吼「操你媽」撲上去。蘇陽好像突然冷靜下來,他一邊看著在狗子和小剛懷裏掙紮的我,一邊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該打你,算了,狗子你們把他放開,讓他打死我好了,誰讓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呢。」
我掙脫包圍,高舉球杆猶如一杆標槍對著他的咽喉,但久久難以刺下……我已完敗,刺下去毫無用處。
可是,那天晚上我們居然有和好的跡象,因為狗子和小剛一直在勸我們,訴說著過去我們那些足以唏噓的往事。我們曾在一起喝酒,在一起飆車,還有一次在酒吧碰到一群玩場地賽的車手,對方譏笑我們土得掉渣,我們就說他們開的其實就是高科技玩具,然後就打起來,我們四個人一起背對著牆角打他們八九個人,盡量減小防守面積,盡量消耗對手體力,最後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蘇陽說著說著就哭了,他抱著我的肩說:「你丫打架挺狠的,我一直挺佩服你。」
我笑笑,說:「龜兒子的,你把我的鞋穿走了,我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很警惕,咬咬牙說:「楊一,全世界我都可以讓給你,只有她我堅決不讓。」
我看得出狗子他們看我的眼神中有一絲同情,但我突然覺得為了一個女人和哥們翻臉很不值,於是端起酒杯和蘇陽碰了,一口氣幹掉:「等這次從沙漠回來後,我們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離開酒吧時,我突然覺得總算解脫了一件事情,我身後,一個冬天的冰雪土崩瓦解。
第68章
我在沙漠中如焚地走著,我看見皮膚已被太陽割裂成一片一片,前方一棵枯樹似乎吊著一個羊皮做的水袋,充盈而甘冽地懸在樹枝上……當我掙紮著跑過去拔開塞子,一枚利箭射穿它,水,迅速在沙礫中蒸發。
是蘇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