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壁角不是好習慣,蘇小魚正打算撤退,聽完這兩句話之後突然忘了該做些什麼,雙手還合在那個白底碎花的飯煲上,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了下來。眼前白光閃動,茫然間那張報紙上模糊的相片撲面而來,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個念頭千軍萬馬般呼嘯而過,卻一個都抓不住。
耳邊又響起老阿姨震驚的聲音,"你說真的?哎喲,年紀還輕著哪,報應得這麼慘。作孽,作孽,不講了,不講了!"
"小魚,你在做什麼?"身後有聲音,她一驚回頭,看到陳蘇雷已經站在樓梯末端,一手撐在扶手上,遠遠地看著她。
剛才那些話還在耳邊盤旋纏繞,之前許多令她迷惑不解的東西突然有了答案,但她卻更加迷茫,完全失了方向。
"小魚?"他又問了一聲,看著她的眼睛裏多了些探詢。
她也看著他,恍惚又回到昨晚,他安靜地看著自己,聲音沙啞,只說了一句。
"小魚,你還在?"
蘇雷,我還在,但那些曾經在的,卻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所以我想,你所想的也永遠都不會改變了。是嗎?
她這樣想著,漸漸就悲哀起來,耳裏卻聽到自己很輕的回應,恍惚覺得自己已經分裂,從一個奇幻的角度看著另一個蘇小魚緩緩地向前走去,走到他的身邊,而他終於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
5
陳蘇雷只休養了一天,第三天就帶著吳師傅又去了一次眾合。蘇小魚也想去,不過這一次男人們怎麼都不讓了。她目送著車子離開,滿心都是鬱悶,鼻子都皺起來了。
往回走的時候就接到電話,是陳蘇雷,語氣自然,"小魚,要是悶就去市區逛逛吧,想買什麼自己挑。"
她來的時候倉促,什麼都沒帶,不過方南家經常高朋滿座,客房裏自然是什麼都不缺,就連換洗衣服都讓人特地整套整套地送過來,而且都是照著她的尺寸買的,這樣周到還有什麼缺的?蘇小魚握著電話搖頭,"不需要,我接著做其他幾家公司的預測數據吧。"
"去逛逛,卡在你包裏,密碼是你的生日。"他聲音溫和,微帶著一點兒笑。那頭又有人說話,好像是孫大文,他便不再與她多說,把電話掛了。
什麼意思?蘇小魚傻了,回房打開包果然看到那張黑色的卡片,輕薄的一片,拿在手中毫無真實感。
她就這樣握著那張信用卡呆坐了許久。他不在,想問問題都找不到人,問題是有什麼可問的?他獨身,她未嫁,他又不是包養她,不過是對她好。
不過是對她好……她一眨不眨地望著那張信用卡,直到兩眼刺痛,漸漸地才覺得自己應該是快樂的,但卻找不到那樣的感覺,只是迷茫。
電話響,接起來是自己媽媽,問她出差是否順利,又問她什麼時候回家。蘇小魚一一答了,掛電話前有些遲疑,最終仍是問了一句:"媽,爸給過你錢嗎?"
蘇媽媽笑,"當然給,他是男人,不給家用怎麼行?"
"不是家用,我是說,你們結婚前。"
媽媽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那麼早的事情,誰還記得住?"
蘇小魚失望,"哦"了一聲,剛想掛電話,沒想到又聽到媽媽帶著嬌羞的聲音,"倒是有過幾次,拿了獎金就塞我手裏,頭回我還不好意思用,他就跟我急,還掉臉,說你怎麼不用啊,後來看著我買了條圍巾,樂得跟什麼似的。"
聽著都覺得甜蜜,隔著上千公裏的蘇小魚都忍不住嘿嘿笑起來,很是羨慕地講了一句:"爸真寶貝你,開心吧!"
"男人不看錢多錢少,就看願不願意為你花錢。"蘇媽媽總結性發言,然後又照慣例抱怨了兩句,"別提你爸,他也就那會兒腦子清楚,現在老糊塗了,老了老了還給家裏闖那麼大的禍。"
掛上電話以後,蘇小魚又對著那張信用卡發了半天呆,最後終於放進口袋,一直握在手裏。
後來她就真的去了一次市區。S市是南方重鎮,是中國經濟最早騰飛的地方之一。市中心當然是繁華無比,商場內一派奢華,頂級品牌一字排開。
蘇小魚在上海工作的時候待的也是這樣的地方,每天看慣了,倒也沒覺得不適應,但最多只是路過,看看櫥窗而已,都很少走進去細瞧。現在手還握著兜裏的卡,鼓足勇氣進了第一家,連招牌都沒怎麼看。
店堂裏沒什麼人,小姐在理貨,很冷淡的樣子,看到她穿著簡單,就更是視若無睹。她隨手去指最靠近自己的那個包,說:"給我看一下這個。"
小姐頭也不抬,只報了一個數字。
蘇小魚立在原地安靜了一會兒。包自然是很漂亮的,裝飾的鏈子在燈光下閃著晶光,耀眼奪目。她看了它一眼,又看了它一眼,那張卡還在手心裏攥著,溫暖的,服帖的。
她知道蘇雷絕不會吝嗇把這裏的一切都給她。那些華服美器,那些原本離她的生活非常遙遠的東西,現在的她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買下來,只要她想,就可以全部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