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若努力忍著笑,蕭女士還沒來得及發話,陳阿姨趕緊說:「這兩個孩子也真是的,年初一的,連去哪兒都不打個招呼,我給他們打電話。」一會兒回來說,「少卿再有幾分鐘就到家了,少臣手機總是接不通。」
「他們倆沒在一起嗎?少臣搞什麼呢?」蕭女士一臉的擔心。
「本來是在一起,後來分開了,少臣大概去見個老朋友。」陳姨回答。
沈安若見婆婆盯著她看,似在觀察她的表情,只好趕緊拿了手機撥過去,樣子至少是要做一做的。電話裏一直回應:「您撥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她笑一笑,突然覺得這表情很難把握得恰到好處,笑容太坦然了會被說沒心沒肺,太勉強了則顯小家子氣,一定要弧度合適才好。「也許是手機沒電了,媽,他開車一向小心,您別擔心。」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程少臣不耐煩電話騷擾直接拔掉電池的樣子。
晚餐前程少臣終於也回家,一堆人上前去噓寒問暖,只擔心路況是否很危險,是否出了狀況,見他有些感冒的樣子,又是姜湯又是暖爐,幾乎要把他當嬰兒看待,至於他為何失蹤的話題,一提就立即被人含糊過去。
程少臣真的受了些涼,吃完飯就回屋了。拜他所賜,沈安若領命照顧他,也得以盡早地回房間,不用陪伴長輩們。
他在餐桌上明明一副強打精神病焉焉的樣子,在房間裏卻神氣得很,轉來轉去,除了說話鼻音有點重,哪裏還有病人的樣子,又死活也不肯吃藥。
結婚後他們倆其實甚少有機會待在這樣一個小空間裏面面相對,通常在不同的房間裏各做各的事,如今卻像被綁在一起的螞蚱,真是有些百無聊賴。
後來程少臣倚著床頭翻一本厚厚的書,沈安若蜷坐在床邊的軟椅上看碟,四十年代的黑白老片,悲悲喜喜,離離合合。聽得程少臣邊翻書頁邊打哈欠,過一會沒了動靜,扭頭一看,原來是睡著了,瞥一眼他拿的厚書,竟然是《漢語大詞典》。
她拖了被子替他蓋上,想了想,又推醒他:「程少臣,你換了睡衣再睡吧。」
程少臣翻個身,鼻音重重地嘟囔著:「等正式睡的時候再換,現在我只睡一會兒。」
沈安若拿他沒辦法,探身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然後低聲問他:「你喝水嗎?」
「牛奶。」
她去拿來兩盒加熱過的牛奶,替他插好吸管塞到他嘴裏,結果他只喝了兩口就不喝了,連眼睛都不睜,將手指揚向床頭矮櫃的方向,示意她放到那邊去。
真大牌。沈安若也懶得再理他,喝了幾口自己的牛奶,繼續看碟。這一部有情人終於最後在一起,於是再換另一張,仍是老片,《龍鳳配》,司機的女兒從小愛著一起長大的富家二少爺,結果他從來不曾注意過他。
向後伸手摸到放在床頭櫃上的奶准備再喝幾口,卻發現已經空了。回頭看程少臣已經坐起來,嘴裏咬著吸管,不知在那裏坐了多久。
「你幹嗎把我的也喝光了?」
程少臣把剛才咬在嘴裏的那一盒遞給她。
「我不要,才不要被你傳染。」沈安若推開他伸過來的手,結果手卻被他抓住,捏在掌心裏正反都細細地看了一會兒,沈安若覺得詭異至極。
「晴姨說,你看起來一副蕙質蘭心心靈手巧的樣子。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你也去看晴姨了嗎?」
「我去時你們剛走。」
「你怎麼把自己弄感冒了?你車裏的空調壞了?」
「和一個老同學到山上去了一趟,雪大開車不安全,走上去的。」
「哦。」沈安若應了一聲,繼續盯著屏幕,長大後,女孩子出落得標致出眾,她愛的人終於發現了她的存在,而大哥擔心弟弟,於是跟這女孩子走得甚近。沈安若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一句:「程少臣,你覺得我跟晴姨像嗎?」
「怎麼可能?」程少臣回答得太快,語氣又過於認真,倒讓她愣了一下。半晌後,聽得身後程少臣恢複了慣常的語氣,悠悠地說,「晴姨那是真正蕙質蘭心的才女,至於你啊沈安若,你頂多就是偽小資,假淑女。」
「嗯。」
程少臣見她沒反應,卻不肯罷休,伸腳去踢她:「喂,這麼平靜?我還以為你打算咬我呢。」
「你說得多麼正確,我為什麼要咬你。」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謙虛?」
「我什麼時候不謙虛啦?」
沈安若繼續看碟,大哥與女主角關系開始處於曖昧期。結果那個感冒的人還不打算正式去睡覺,又開始搗亂,真是一有狀況就反常地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