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不乏有同樣單身旅行的男人向她示好,她在腦中編織著報複周然的種種畫面,實際上卻避若蛇蠍。
周然對她的行蹤一直很了解。雖然在連番遭她拒接電話後他就不再主動地碰釘子了,但他還是時不時地會給她送去一點驚喜,有時是一束花,有時是一盒點心,有時是她訂不到合適房間時的雪中送炭。
這麼多年來,曉維在周然眼中突然有了存在感,可她不覺得感激。這只是周然表達「我知道你在哪兒,你在我的掌握之中」的一種方式,而且這世上只要有錢就能辦成任何事,並不需要過多的費心。
兩周之後,早就厭倦了漂泊生活的曉維趁了好友生子的契機,結束了這次「漫長」的流浪生涯。
好友曾是她的另一位伴娘,與他們的另一位伴郎結婚、離婚又複婚,如今也算修成正果了。
曉維抱著剛出生的漂亮小嬰兒愛不釋手:「你那麼恐嬰,居然也願意做媽媽了,真難得。」
「我現在也恐嬰,經常看著他不知所措。但是我明白了一件事,生活中的很多東西我們必須面對,不能回避。」
曉維輕輕放下孩子。短暫的沉默後,她說:「是的,要面對,不能回避。所以,我打算跟周然離婚。」
朋友沉默了很久,慢慢地說:「這麼多年一起走過,總有值得留戀的東西。」
「我是認真的,考慮了很久。」曉維說,「你記得吧,當初我也這樣勸過你,可你離開的很堅決。」
「所以現在我有些後悔了。如果當初我能夠預知我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我會做點更有建設性的事情,而不是平白浪費許多的光陰和力氣。」
曉維輕歎一聲:「我的婚姻一定受到過老天的詛咒,我和周然搞成現在這樣也就罷了,卻連你和乙乙都受到了牽連。」
「其實兩個人的事情大多是自己搞出來的,與別人無關,與老天更沒關系。」朋友說。
曉維竟在這裏遇見了許久不見的周然。她一出房門便見到他正與男主人一同進屋,他們是曾經的同事,多年的好友。男主人說:「這麼巧,不如留下一起吃飯。」
林曉維皮笑肉不笑地應承了下來。這局面在她的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她個性淡泊孤僻,近年來更缺少與人的交流,朋友圈範圍很小,算起來恰好是周然的朋友圈中的一個子集。她並沒有一個真正的完全屬於她自己的朋友,即使是丁乙乙。
席間看似融洽,其實氣氛微妙,每個人都小心翼翼,避免碰觸雷區。他們的話題轉了幾轉,最後一本正經地鎖定於世界局勢與國計民生。
飯後,周然與朋友在院子裏透氣。
周然摸了摸口袋,煙盒已經空了。他問:「有煙嗎?」
「方圓二十米都是禁煙區。」男主人邊說邊遞過去一盒,打開一看卻是形狀和味道都像香煙的口香糖。
「切,當爹很了不起嗎?」周然把口香糖咬在口中,「你已經知道了吧?林曉維要離婚,看起來態度堅決。」
「剛知道。」
沉寂半天後,周然問:「過來人,分享一下你的經驗。離婚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男主人又沉默了很久:「是沒什麼大不了,像截掉一只潰爛多日的胳膊,有點疼,但很解脫。等傷口養好了後會很迷惑,本來屬於你的身體的那一部分,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周然哧地笑了一聲:「你自從複婚以後就越來越有文藝範兒了。」他抬腕看看時間,「不耽擱你做二十四孝產夫奶爸,我該回去了。」
男主人陪他走到門口時說:「我倒是有個建議。」
周然止步,作一個側耳傾聽的動作。
「如果你本來不打算離婚,那就堅持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一時腦抽去成全她。」
「經驗之談?」
「教訓。」
因為周然與曉維都喝了一點酒,體貼的主人請自家司機把他們送回去。曉維不願在人前失禮,只能跟周然一起回家。
她一回家就換下衣服去主臥之外的另一間浴室洗澡。周然坐在客廳等她,但她抱著外套出了浴室轉身就進書房,關門落鎖。
說是書房,其實那基本上只是她一個人的空間,堆滿她的東西,還有一張兩用的沙發。周然很少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