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沒多少「美色」可言,鼻子太挺,嘴唇太薄,眼睛太深、太沉、太淩厲,眉心動不動就緊緊糾著,憂鬱得教人心淌血,脾氣古怪難捉摸,要他多說幾句話,像是拿刀架在他頸項上似的。
咦?她之前怎麼會覺得他長得挺帥的?果然是不小心暈機。
那一次「佛羅倫斯大逃亡」,可說是她平生經曆中最不可思議的一晚。直升機最後在羅馬降落了,是他送她回下榻的飯店。
在直升機裏,他似乎有話要說,但望著她,薄唇幾次微微掀動,卻仍保持他沉默是金的最高原則,只將一條薄毯子溫暖地蓋在她身上。
至於她自己,整件事下來真攪得她頭昏眼花,有緣邂逅,原是單純地在一塊吃頓飯而已,沒想到場面最後竟會亂成那樣。
回到飯店房間,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怔怔地望著窗外景色,夜已至,羅馬的夜晚依舊車水馬龍,古典染上現代的喧囂,少了佛羅倫斯獨特的優雅與神秘,讓她陷入了莫名其妙的飄忽中。
「咦?凱若,這方面你不是最有經驗嗎?」另一名姊姊補著妝,剛擦好口紅,調過頭來笑嘻嘻地掀底。「我想想……嗯,好像前年有三次,去年有五次,今年聽你們十二期的私底下在傳,已經八次啦,呵呵呵,行情看俏喔。」
「真的嗎?!」在場其他人莫不瞪大眼睛,這種香噴噴的八卦最吸引人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從駱莉雅身上轉移開來。
凱若露出美美媚媚的笑容,歎了聲:「謠言有一千個聲音。什麼五次八次的,我只是收到幾束玫瑰花而已,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義大利男人送花給女人,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好不好。」
聲浪再次過耳不入,駱莉雅只知道有人笑了,嘰嘰喳喳興奮地說些什麼。
不由得,她想起當時那株長莖的紅玫瑰讓自己死握在手裏,「逃亡」過程緊張刺激,根本沒發覺莖上的刺已然紮進手心。
等回過神來感到刺疼時,長莖早讓她掐壞,一朵好花還沒插進瓶裏供養,就這香消玉殞。
玫瑰,愛情;愛情,玫瑰……
她心裏淡淡擱悵、淡淡著惱,試著告訴自己──
反正……她和他合不來的。
反正……他根本是一時興起,才會打那通電話。
反正……這愛情還來不及開始,就要結束。
從荷蘭阿姆斯特丹機場飛抵羅馬後,「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的華籍空服員按例得在當地停留兩天。
這次飛行有同期夥伴,又能在外站停留,駱莉雅早和兩名同期姊妹相約,要利用這兩天好好地逛逛羅馬城,找幾家有名的餐廳大塊朵頤一番。畢竟環航的空服員有上千名,每趟飛行的機組人員都不固定,能遇見同期,還不只一個,那真是千載難逢,肯定要利用停留時間好好玩個痛快。
駱莉雅將制服和絲巾掛進衣櫃裏,剛換好衣服,打著赤腳踩在飯店舒適的地毯上,正回頭要從行李箱中拿出其他東西,門鈴恰巧在此刻啾啾響起。
「來啦。」一會兒後,三個同期姊妹就要一塊出去覓食,她以為是雷歐娜和克勞蒂亞,想也沒想已大開門戶,「你們真是快手快腳,找還在──呃?!」這位全身粉紅又豐滿的女士是……
「你好,我是安娜絲。」那豐厚的像要蠱惑誰,勾出迷人微笑,「我可以進去嗎?」她的中文帶著自然的柔媚語調。
駱莉雅瞠目結舌,終於認出來者何人了。
她就是上回「夥同」眾人猛追不舍的那位女士,是……是費斯的母親!
但這麼近距離地瞧她,那眼尾和唇角雖略見風霜,仍保養得宜,實在很難想像她有個兒子已經三十多歲。
喉嚨「呃呃」地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後,駱莉雅終於強迫自己擠出話:「請、請進──」
「謝謝。」安娜絲調頭對身後四名身著黑西裝、全戴上墨鏡的彪形大漢交代幾句,三寸高跟鞋便優雅地踩了進來,並順手關上房門。
「請坐,我、我我……您想喝些什麼?咖啡還是茶?」糟糕,職業病又犯了。
見她瞄向床上那只攤開的行李箱,駱莉雅連忙跑了過來,臉蛋微微發燙。
「不好意思,剛到飯店不久,我的行李還沒整理完,亂七八糟的……」
「噢,媽媽咪呀──」安娜絲驚喜歡呼,「你有文山包種茶,呵呵呵,可不可以請你讓我喝一點?」
「好。我來泡茶。」駱莉雅被她興奮的模樣逗笑了,心情跟著放松起來。她從行李箱中取出茶葉罐和濾茶器,熟練地使用房裏的電熱水瓶動作著,邊說:「我們家習慣喝茶,尤其是我爸,一天不喝就渾身不舒服,我飛到外站也會自備茶葉,沒想到夫人也喜歡中國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