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太多了。」提醒她桌旁擺的大包小包。
「算普通啦。」生老大老二時她買得更多。吃口鮮奶油松餅,美味到讓她差點吞了舌頭,啊啊,只有這段日子,她才能找到正當理由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體重啊!「那那,不要轉走話題,啊?好像是我自己轉走的,哎呀不管。我剛是不是在說你的事?對了,我是要說,你既然那麽喜歡他,幹嘛不講出來?」憋在心裏做啥?又不是在修練當忍者。
徐又伶握著手中溫熱的瓷杯,美麗的眼睛緩緩地數下,多年前她講不清楚,現在她卻是講不出口。
「沅沅……我……」她笑著,笑容好淡。「我……我覺得不能。」在好友面前,她不想隱瞞,這是她唯一可以抒發的出口。
「為什麽不能?又不能什麽?你愛他就說嘛!」一個女人看著一個男人十五年,不是恨就是愛了,對面這愁眉女人明顯是後者。「你不說怎麽能打破僵局?為什麽不告訴他啊?」難道他以前就曾經表明過不要她?不會吧!
「沅沅,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也是。」她交握手心,輕聲道:「如果我破壞了朋友之間的平衡,他卻對我沒有相同的感情,那麽,我將會連他的朋友都做不成。」以她的個性,絕對無法在被拒絕之後還假裝沒這回事。
「那又怎麽樣?」一拍兩散,無緣嘍!高沅沅只會這種思考。
「不……沉沅,我寧願只當朋友,也絕對不能失去他。」她沒有勇氣去賭,不是左邊就是右邊,沒有中間的路給她走,要看著他還是離開他?
對她而言,他是那麽、那麽樣地重要啊!
要她怎麽選?怎麽選?
「你就沒有想過他也會愛你嗎?」幹嘛這麽沒信心?
她笑,好澀。
「我從來就不曾了解過他的心裏在想什麽,國中的時候是,高中的時候是,現在十五年過去,依舊是。」
她總是照著自己的計畫來走,每步都要確定能夠腳踏實地,從不允許出錯或選擇偏離的岔路。她雖然堅強,卻不夠勇敢,她只走自已鋪好的路,是因為她不敢冒險。
她沒有辦法完全順隨自己的心意和喜好做事,因為那種結果是不可測的,所以只選擇對自已而言最有保障的方式。
對感情,也是如此。可是,她卻愛上一個她怎麽也看不透的男人。
注定她退縮,不能將心意說出口,害怕造成難以抹滅的裂痕。
或許這……是一種懲罰。
懲罰她曾經看不起他,懲罰她有過的口是心非。望著透明玻璃壺裏漂浮的花葉,她抿緊了唇。
高二那年的夏末,再次和他重逢的九月,氣象局說氣溫破了往年的紀錄。
只買了一杯中紅茶,徐又伶在二樓找到座位便坐下,從背包裏拿出自修課本講義,准備開始念書。
從她坐的位置,可以看見一樓的櫃台。或許是她真的有些好奇,所以垂眼睇著那個剛走近櫃台的駝背身影。
他沒有站在一字排開的收銀機前面,只是負責裝薯條,客人絡繹不絕上門購買,他也很努力地接收同事給他的訊息,大包中包小包不停不停地裝,沒了就再去炸。
她以前也聽他說自己要打工,不過卻從沒親眼見過。從國中就開始這麽拼命,大概是因為他的家境真的不太好……思及此,她忽然了悟他為何老是在睡覺,又總是看來很累沒力氣的樣子。
「咦?」難道以前她誤會他了?撫著唇,不知為何有罪惡感浮現。
對他?皺眉撇開視線,一看表,已經過了十分鐘,她居然浪費時間觀察他炸薯條?暗罵自己無聊,重新專注書本。
看完國文,她背起英文單字。然後,她聽到樓下有人大喊一聲:「小熙!」下意識地探頭觀看,只見六、七個差不多跟她同年的年輕人,有男有女,站在櫃台旁邊笑著朝裏頭招手。
林熙然好像轉回頭跟店經理說些什麽,然後就走向那群人。
幾個人移到角落,馬上嘰嘰喳喳地摸他拍他,摘掉他的帽子,蓬松的棕色頭發任由朋友揉玩著。聊了幾句,有人從背包裏拿出兩本筆記遞給他,然後一群人排隊買了五六大袋的食物後,旋風似地離開。
林熙然送走他們,將筆記本收好,又回去跟店經理點頭說些話,看來好像是在道歉。店經理只是笑笑,拍著他的肩,要他回去工作。
她忽然感覺,那是個她從未接觸過的……陌生又遙遠。徐又伶怔住,發現又是十幾分鐘過去了。
她幹嘛一直注意他?那筆記,那些人,包括林熙然,都和她沒有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