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那種「喔你該糟了」的口氣續道:「且不問閣下上咱們四海幹啥兒偷雞摸狗的勾當,你啊,打破咱們家的大染缸,那可是雲姨用了好多年的玩意兒,沒那只大缸,不能染手巾、沒法兒儲雨水,想醃菜、醃瓜也少個方便容器,哼哼,瞧著吧!要是抓到你,雲姨的裙裏腿肯定踢得你翻跟鬥,還要把你小卸兩百一十六塊喂狗。」
聞言,他邊搖著頭,忍不住哈哈大笑,「九江的狗嫌我的肉太腥,吃不下去的。」還是愛耍嘴皮,他抬起一手撥過及肩的散發,低沉又道:「還有,若在下沒記錯,那只大缸明明是毀在三姑娘手裏,一招九節鞭打得缸破水流,怎地栽在我頭上來啦?」
竇來弟大眼眨巴著,菱唇有笑,緩緩朝他邁近一步
「你這人心眼真夠壞的,要是你乖乖地站在原地讓我打,人家的九節鞭自然不會失了准頭,自然是紮進你肉裏,而雲姨的大缸自然會好端端的。」
「歸咎起來,還真是我錯了?」他希奇地挑眉。
竇來弟螓首微頷,玩著自個兒的貼身兵器,語調無害而柔軟:「大丈夫要勇於認錯哩,呵呵......你能知錯是最好了,也省得我多說什麽,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
「焉」字尚未道出,她的九節鞭再度往右後方疾甩,一個背鞭,這次鏢頭打右肩出來,迅疾直攻他雙目。
這一招來得十分陰險,他敗在輕敵,不知一個小小姑娘竟有這等心思,也莫怪她會練這門九節鞭的武功,鬼靈多變、敏銳複雜,簡直和她性情一模一樣。
他上身迅捷後仰,硬生生打了個鐵板往後翻身,待站定步伐,只覺面目一涼,那九節鞭上的鏢頭不僅劃破蒙面的黑巾,還在他臉頰留下血痕,莫不是他反應迅速,一對招子真要賣給這個小姑娘。
他抬起手,有些不能置信地碰著面頰上的傷,只細淺一道,沒流多少血,卻已教他心頭震驚,滲出一背的冷汗。
然而,竇來弟受到的沖擊絕不亞於他。
的臉......」瞠目結舌,彷佛瞧見一樣最希奇的東西。
「嚇著了?」
竇來弟仍是無語,小口微張。
他笑著,帶著嘲弄,失溫地牽動唇角。
探出舌尖舔掉指頭上的血珠,他乾脆將黑巾完全扯去,一張面容真實呈現,卻被月光分出界線,半邊隱在晦暗裏瞧不清楚。
而曝露在明處的另一半峻顏,竇來弟並不確定那是什麽,若真要用言語形容教她想起以前學堂裏教書的老先生,好幾回她趁著老先生打瞌睡,偷偷沾著墨筆在他臉上胡亂塗鴉,還曾頑皮地染黑人家的白胡。
哇哈哈哈」她努力想擠出話,嘴角偏抽搐著難以控制,忽然間爆發出來,抱住肚子笑得眼角滲出淚珠,還伸出一根指兒對著他。「我我是嚇著了,可你幹什麽把臉畫成這副德性?哇哈哈哈......」
那圖樣像一圈漩渦將他略高的顴骨全然占領,再加上此時的他散發垂肩,雙目銳利,說實在話,瞧起來還真是猙獰,但竇來弟就是忍不住想笑。
古怪地瞧著她,他一時間竟啞口無言,找不到話說。
「噢!不成,我、我哈哈哈......肚子好痛......」笑到抽痛。
終於,他磨了磨牙,緊聲道:「不是畫,這是黥面。是一針一針刺上去的。」有什麽好笑?!
竇來弟深吸了好幾口氣,一手拍著胸口努力地收斂著,費了番氣力才控制住唇角。
她再次瞅向他,眸光細而沉,在他面容上悠轉。
「頂著這模樣來去是招搖了些,也難怪你要蒙著臉,呵呵......青龍,我知道你,呵呵......我知道你的。」
眉峰微蹙,青龍的目中閃動奇異光彩,灼灼地燒向她。
眼前這小姑娘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不僅如此,他覺得整個四海鏢局簡直有意思到了極處。
「我以為只有巫山一帶才有人認得我,沒想到自個兒已經這麽出名。」
巫山青龍寨,他占山為王,底下的徒眾多如過江之鯽,下又有長江河運通過,地利之便讓他幹起那些沒本錢的勾當是得心應手,猶如天助。
竇來弟可愛地哼了兩聲,刮刮嫩頰臭他
「是呀,是大大露臉啦,從巫山一路臭到九江來了。我阿爹說,你把那位奉旨視察長江流域省分的巡撫朱大人整得慘兮兮,人家打四川出來,挾著天威,聲勢多麽浩蕩,你倒好,一聲令下就把人家十來條官船洗劫一空,逼著好多官差脫光衣褲跳進江裏真夠壞的。」
聞言,青龍雙臂抱胸,寬肩聳了聳,聲音透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