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後,裝生氣也要變成真發怒了。
「我就要滿十五歲,不是孩子。」她眼睛細眯,一手支在腰際,很有雲姨發火時的架勢。
關莫語好似沒意識到她的心緒變化,聳了聳肩,淡淡言語
「十五歲當然還是個孩子。瞧你個兒這麽嬌小,難道像個大人嗎?」
這話簡直如一把利刀直直戳中她的罩門,痛啊......好痛啊......
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哪,都快十五歲了,可身長就是比底下的阿紫和阿男矮,連小金寶都快拚過她了,嬌嬌小小硬是不往上長,說不准......說不准這輩子就只能到此了。
他別的不提,偏偏往她病因上踩,豈非可惱?!
「你、你你......」極少有說不出話的時候,她吸氣呼氣的,忍不住用食指戳著他胸膛,據理力爭,「不是長得高就能稱作大人,懂不懂啊?!你呢?你沒長我幾歲,也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下今年二十有三,已過弱冠之年,是個大人啦。」
他兩指反射一翻,在風中攫住一朵小鈴蘭,自在地把玩著。
竇來弟不甘示弱,腮幫子鼓得圓圓的,繼續吼出
「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哪兒有個大人模樣?!是大人就得像我家阿爹那樣長出滿腮的胡子。」
這未免有點兒......強詞奪理、牽強附會、強人之所難也。
關莫語怔了怔,忽地仰頭大笑,那笑聲忘形地像漣漪般一圈圈地擴大開來。
經他這一笑,倒把竇來弟的神志抓了回來。
老天!她在幹什麽?!醜不醜啊?!
跺著腳,她語氣陡弛,軟軟地歎出一口氣
「關莫語,你相不相信,我好久沒這樣對人說話了?」生氣時,她臉容可以笑得燦爛,無辜得如同晨間朝露。
有很多很多的事,她喜歡倒行逆施,偏不教旁人看出她在算計些什麼。
她喜歡這樣做,讓那些人以為是自己占了贏面,等心一放松,便得吃她一記回馬槍。
她許久前就懂得匿怨而友其人的伎倆,許久前就知道生氣的臉蛋好醜,許久前就告訴了自己,別要生氣呵......就算真的好氣、好氣,也得悄悄地放在心裏,對著人家笑。
男子的笑聲漸沉漸低,兩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直瞧。
竇來弟臉蛋微微發熱,不禁垂下頸項,看著他的鞋尖。
「心裏不暢快就該這樣說話,沒什麽不對......為什麽要歎氣?」
他輕問,靠得近了些,可以清楚瞧見她系在發上的秀氣粉帶,像春日裏的蝴蝶兒萬般可愛。
「我親眼見識過那些沒法兒控制脾氣的婦人,當街叫罵、惡言惡語的,那模樣真的好醜,教人退避三舍,我不愛這樣。」她驀地抬起頭,緊聲問著,「關莫語,我、我剛剛是不是好醜啊?是不是?」
女兒家全是重視自個兒容貌的,就算小小年紀也不例外。
他又是怔然,繼而朗聲大笑。
怪啦,這笑聲......好似在哪兒聽過,偏是想不起來。
竇來弟腦海中再度閃過什麽,這次換成她定定瞅著他,瞬也不瞬的,然後見他唇瓣掀動,低低言語
「就算真生氣了,沒法控制怒火,你還是個可人姑娘。」
他笑聲收斂,眸光深沉而溫和,把一朵小白花挨著那秀氣的粉帶,別在她的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