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依然不在寢室。其他人問我昨晚為什麼沒有回來。我勉強朝他們笑了笑,騙他們說到同學那裏去了。
我只想睡覺,從早上睡到晚上,再到早上,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不知道是做夢還是臆想,睡覺的時候,我想到了父親和母親。
父親騎著一輛半舊半新的老牛車,前面坐著我,後面坐著三姐和四姐,四姐坐在三姐裏面,三姐用雙手護住四姐,然後緊緊抓住父親的腰。我們坐在車上很開心,父親正載著我們到外婆家。
我和三姐四姐都知道,到了外婆家會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路上,有人對父親說:「你這輛自行車抵得過菲亞特(以前的一種出租車)。」父親很開心的笑了。
我見到路邊有許多稻田,稻田裏飄浮著大片大片金黃黃的稻子,一副豐收的景象。我問父親:「爸,我們家的稻田在哪裏?」
父親用單手騎車,抬起一只手指著遠方說:「在那裏。」
我朝著父親指過去的地方看去,依然是金黃黃一片的稻子,分不清哪塊地是自家的稻子。
可是,我說:「爸,這麼多稻子怎麼吃得完?」
父親笑著說:「吃不完才好。」
我也跟著父親很開心的笑,一路上都笑,仿佛一夜之間,從童年笑到老年。
母親正背著我上路,我昏昏沉沉地趴在母親背上。夏日午後,烈日從頭頂射下來,熾熱,狠毒,讓人無處躲藏。
我身上不知生了什麼病,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豆子,奇癢無比。母親急促的喘息聲轉化為汗水透過她的背傳到我身上。
汗水使得我不時地從母親的背上滑下去,母親走幾步路,就要把我往上推一點,每推一次,她的喘息聲也吃力一次。
我有氣無力的對母親說:「媽,我頭暈。」
母親說:「孩子,忍耐一下,很快就到醫院了。」母親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喘息聲也越來越吃力。
我說:「媽,停下來休息會吧,你背不動了。」
母親說:「沒關系,很快就到了。」母親低著頭一路向前走去,一刻也不停下。
我說:「媽,我癢。」
母親說:「孩子,我知道了,再忍耐一下,就到了,到了醫院就不癢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昏昏沉沉地感到還是趴在母親背上。胸口和母親的背粘在一起,都是汗水。
我問母親:「媽,到醫院了沒有?」
母親說:「很快就到了,再走幾步就到了。」
我說:「媽,我頭暈,我什麼都看不見。」
母親說:「孩子,醒醒,不要睡著,已經看到醫院了。」
可是,我感覺一直都趴在母親的背上,隨著母親的腳步跌上跌下,從來沒有下來過。
這一路,我趴在母親背上,仿佛走了一輩子。
19
我開始認真地上課,像經曆了一場大變故那樣,脫胎換骨。我不再去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不去想那間屋子,不去想那間屋子裏的兩個女人。我放棄了家教,像那天說的那樣,「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很快,我恢複了以往的樂觀,和室友嬉笑打鬧,照樣粗話不斷。室友依然在我面前熱烈談論單身女人性饑渴的問題,最後照樣扯到何婉清身上。但是,我無所謂,大家扯得開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