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兒為難了。姊姊不理哥哥,哥哥看起來好可憐,可是不理人的姊姊,看起來也好可憐……想了一下,她終究還是上前,小小掌心輕拍姊姊。 『姊姊不要哭啦……』稍晚,小歲兒用闖禍的口氣,跑來向陸祈君招認,她把姊姊惹哭了。
小歲兒看起來很自責,他摸摸妹妹的頭,要她別擔心,他會去看看。
『可是,姊姊會趕你出來。』孩童直言快語,說者無心,那句話卻如利針狠狠紮進心窩。
終究仍是掛心著她,前往探視。
這些日子,她總坐在窗邊,眼神好茫然、好茫然地看著遠方,他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卻每每被她眼底的愁鬱揪扯著心,夜夜無法安睡。
『不好喝嗎‧』他輕輕出了聲。那盅藥膳她拿許久了,動也沒動,連他站在她身後都不曉得。
『啊!』一時受驚,食盅滑開掌心,碎了一地。
『別碰!』他及時拉住她欲檢拾的手,檢視有無燙傷。
幾乎是本能,她使勁掙開,驚惶退步,連撞著了木架子都不覺疼。水盆、木架子應聲而倒,一室狼狽。
回神後,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他定定凝視她,她完全不敢迎視他的目光。氣氛極靜,沈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有那麼可怕嗎‧可怕到讓她嚇破膽‧
他想問,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要讓她避如蛇蠍‧
好半晌過去,他終究沒問出口,默默地彎身撿拾瓷碗碎片,收拾滿地的雜亂。
清理妥當後,他沒再久留,只輕聲說了句:
『早點休息,我先出去了。』她……很傷他的心吧‧
在他轉身之後,陸盼君悄悄抬頭,那道融入夜色中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好落寞。
她咬唇,一瞬間對自己感到懊惱極了。
他是哥哥啊,一直以來待她恩深義重的哥哥,她怎麼可以怕他‧
娘說,是哥哥由狗兒口下救回她,免於凍死在飄雪的街巷,將她抱回陸家,給了她一段不一樣的人生,這些年來極盡嬌寵,對她的要求不曾拒絕過,總是怕她哭,怕她受委屈地保護著她……他只是……喝醉酒,不小心做錯了事,並不是故意要傷害她,她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抹煞掉他對她的諸多付出與關愛‧
她的命、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全都是他給的,要不是他,世上不會有陸盼君,這樣的恩情,窮盡一生她都回報不完,今天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都不該有第二句話,她這態度,一定讓他很難受,她覺得自己好差勁……『哥哥!』一個沖動,她追出房外,大聲朝他喊道。
『嗯‧』陸祈君停步,溫聲回應,眸底包容依舊。
就算她那麼傷他的心,他仍絲毫都沒有怪她她驀地一陣鼻酸。哽著聲道: 『我……沒事,哥哥不要擔心。』小時候,他不讓她跟,她追得急了、跌倒了,他回頭來抱她,有時跌痛了,她會和他鬧點小別扭,他嘴裏雖罵她笨。但其實心裏在責怪自己害她受傷,眉頭皺得死緊,所以她總會說: 『我沒事了,哥哥不要擔心。』這句話,是撒嬌,是求和,也代表原諒,要他別自責。
他會意地笑了,接下她釋出的善意,眸光暖柔。 『傻妹子!』他溫聲道: 『好好休息,別想太多。』看著她進房,關好了門,他這才轉身回自個兒寢房。
行經回廊,輕細的對話聲不經意傳入耳畔。
『你說這少爺和二小姐是不是怪曖味的‧』『他們打小感情好,形影不離慣了,要是好著好著,好到別處去,也不奇怪。』『這倒也是。都屆適婚之齡也不成婚,成天和妹子廝混,這會兒陸武又不在了,說不准……』聲音漸遠,他已聽不分明。
這樣的流言,一直以來都有,只要他與她一日未婚配,流言便斷不了。
後來盼兒與陸武成了雙。才逐漸不再有人拿他們說長道短。
是因為這個嗎‧
一心只想為陸武守節,那些流言困擾了她嗎‧
這便是她近來反常的原因‧
謠言對一名女子的貞潔傷害有多大,他是見識過的,千人所指、無病而死不正是如此嗎‧否則這些年他又何必苦苦壓抑,與她疏遠,避免閑言冷語傷及盼兒閨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