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王太客氣了,身為衛郡之王,自當以國事為重,你且忙去吧。」歡縈斜靠於床頭,欠身送別道,「王爺不必為我擔心,歡縈真的已沒事了!」
卓瑞桐凝視著歡縈蒼白的面容,嘴唇翕動了一下,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說,黯然離去。
望著卓瑞桐離去的身影,歡縈輕輕歎了口氣,惘然若思。
第二章 亂世紛擾(5)
一直沒插話的小瓷看在眼裏,遂淡淡相詢,「夫人就這麼讓主上走了?難道就沒有什麼要問主上的?」
歡縈不答,冷眼瞥過小瓷。厲太後賜毒酒於她,事前並無預兆,她是突然在闌芷宮被太後、皇後、皇上,以及一幹宮人等團團堵住的,聽到有舍人向厲太後稟報,整個皇宮九重宮門緊閉,皇城內外戒嚴,想卓瑞桐遠隔千裏之遙,是如何預測到她會遭遇不幸,又是如何安排下小瓷,將她帶到衛郡的?
直到現在,她也有些難以置信,仿佛做了一場還沒有醒過來的夢。
但她不好開口詢問卓瑞桐,她怕問了,得到的,也未必是真實的答案。
良久之後,歡縈才試探性地問道:「既然你都看出我滿心疑惑,那你便替衛王來答好了,我明明已死,怎麼會到了衛郡?」
小瓷笑笑,「很簡單,夫人所飲,乃是衛王特意准備的假死神藥,服用之後,人就跟真死了一般。待夫人被裝殮後,小瓷瞞過羽林禁衛,於夜間將夫人從棺槨中偷偷背走,放入早准備好的馬車內,幸虧奴婢本來就有甄皇後所賜的出宮令牌,自然躲過了羽林禁衛的盤查,一路順暢地出了皇宮。」
歡縈搖頭,「我奇怪的,並非是我為什麼沒有死,而是衛王怎麼會一早就准備的什麼假死神藥?莫非他早就曉得太後會對我下手?」
「不,假死神藥是衛王留給奴婢以防萬一的,只是沒想到會用在夫人身上。」
歡縈苦笑,「也對,你是衛王安插在太後身邊的眼線嘛,不過為了我一條無關緊要的性命,便枉費了你多年潛藏,似乎太虧了吧?」
小瓷咬了一下嘴唇,「無關緊要?夫人進宮那日,皇上在同一天迎娶甄湄,與之大婚,甄湄乃厲太後的遠房侄親,主上當時便擔心,夫人在宮中會受* 到太後刁難,故而密信與我,叫我平日仍假裝順從太後,萬一情形轉惡,形勢危急時,務必以救夫人為重,可見夫人在主上的心目中,該是何等重要!」
言辭裏,小瓷的神情古怪,似有掩飾不住的失落,但歡縈卻並未注意到。
歡縈的思緒此時已經飄向了數年前,飄向了三個人同在太傅齊慷門下讀書的日子。
卓瑞桐素有君子之風,可能由於庶出的關系,也比元燦隱忍和堅毅得多。那些年,元燦與其說是卓瑞桐的皇弟,不如說更像卓瑞桐的跟班,什麼事都是卓瑞桐拿主意,出了什麼岔子也是卓瑞桐替他擋了頂了。應該說,卓瑞桐在那時便顯現出了敢作敢為以及仗義的品性,仔細想想,除愛開她的小玩笑,令她分外惱羞外,卓瑞桐還真不曾欺負過她和元燦。
第二章 亂世紛擾(6)
這麼些年過去,卓瑞桐還是如此有心嗎?有心……念及這個詞,歡縈剛剛湧出的一絲感激,忽然又消失得無蹤無影,經曆宮廷變故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還有什麼是能相信的?卓瑞桐之心,相隔千裏之遙相隔近四年的時間,還會如少年時那麼單純豪氣嗎?
「夫人,你怎麼了?是奴婢哪裏說錯話,惹你不高興了?」小瓷見歡縈兀自出神,有些不知所措。
「嗯?噢,沒有!」歡縈定了定神,輕聲道,「我現在只是擔心爹娘,也不曉得他們在京城怎麼樣了。衛王既然可以傳書與你,想必也應該能打聽到我爹娘的消息吧。」
小瓷聞言,想了一下才局促道:「主上肯定是願意幫夫人探聽消息,不過以夫人現在的情況,想要和長孫大人聯系,卻怕得等上一陣子才行。」
歡縈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側身將枕頭挪低了一些,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背對小瓷半躺著,這才幽幽道:「不用你說我也明白!」
小瓷見此,很識趣地屈身施禮道:「那夫人好生休息,奴婢會在外堂候著!」
寢宮內很快便無半點聲息,歡縈呆呆地望著窗外幾道翠綠的枝丫,心如亂麻,其實事情很可能比她預想的複雜,關鍵在於縈妃的棺槨,一旦被發現棺槨是空的,厲太後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作為先朝重臣,父親長孫誼素來對厲太後的外戚党羽不滿,這才在先帝病重後期,被厲太後勒令其回家賦閑頤養天年。歡縈沒被立為皇後,僅冊封為妃,便足* 見厲太後對長孫家的暗恨,原指望禍不及父親,現在細想,反越想越沒了底。
歡縈一個人胡思亂想,卓瑞桐這邊卻捏著剛剛收到的一份軍報陷入沉思。門外人影一晃,有輕細的聲音在外稟道:「主上,寧姬已回,喊奴婢前來詢問主上是否有空,她正在酌閑閣靜候主上!」
卓瑞桐眼皮輕輕一抬,略微躊躇後,應道:「知道了,本王稍後即至!」
「諾!」門外的婢女忙叩首退下。卓瑞桐盯著對方離去的身影,不知不覺蹙緊了眉頭。
酌閑閣,高林成蔭,假山錯落中流水潺潺,一翠衫藍裙的女子正於庭院中輾轉不安地踱步,不時還要朝月門方向張望一番。及至見到婢女出現,翠衫藍裙女子忙停下腳步急問道:「怎麼樣,畏兒,王爺有沒有說要來?何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