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安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她跟著媽媽。她的媽媽一直擔心自己的家庭問題會給女兒的終身大事帶來麻煩,於是早早趁著白安安年輕貌美的時候,四處安排她相親。大學三年級的某天,白安安從一次失敗的相親約會中出來,一不留神摔了個仰八叉,手上整整一杯外帶卡布奇諾全部倒在某倒黴的路人甲身上……
這個路人甲後來成了白安安的第一個正式男朋友。他比白安安大七歲,做證券的,很有些個人和家庭資本。白安安懵懵懂懂畢了業,談戀愛談得昏頭,錯過了教師編制考試,只能去人頭攢動如大雨前的蟻穴般恐怖的人才招聘市場找了一份DM雜志的采編工作,工資低待遇差老板刻薄。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年,男友說:我給你找了一份好工作,看你願不願意做。白安安問是什麼。男友說:做我家的賢妻良母。於是,白安安的工作就變成了這個路人甲家裏的小媳婦。
小媳婦的特點之一,就是忍氣吞聲。白安安也不例外。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當米蟲也是要看婆婆臉色的。老公家是躍層公寓,白安安毫無選擇地與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結婚之後,很快懷了孕,生了個女兒。婆婆的臉色就如非洲赤道國家的天氣,立馬晴轉暴雨。現在,女兒囡囡都三歲大了,婆婆倒也不是不疼孫女,只是隔三差五就催著生第二胎。
莫晴雙手抱胸,儼然權威的模樣,「那你到底是想生還是不想生?」
第一章 生娃這件事(6)
白安安的眼睛一貫無焦距,「不知道。我第一胎險些是難產。現在想著還後怕呢。再說,要是再生個女兒呢?但有時候想想,女兒這樣乖巧,做媽媽這樣幸福,再生一個也挺好。要是像婆婆說的,再生個兒子,兒女雙全,也很幸福啊。」白安安的臉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王瑩雙眼向上一翻,「哪有這等好事。」
白安安聳聳肩,自顧自地喝水果茶,唇邊還浮著微笑。不必想便知這個已經做了媽的女人又在憧憬自己的美好「未來」了。
阮喬看看表,清清嗓子,「要說安安,你也知道我們沒一個贊成你就這麼圍著一畝三分地過一生。等到你的皮膚、身段、子宮統統老化,你對那個家就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好了,我們抓緊,排排照顧施敏的時間表是正經。」
莫晴說:「其實就是給月嫂搭把手,負責一下飲食方面的問題。她是順產,體力應該恢複挺快。」
王瑩打開自己的日程表,「那就是說今明後三天,今天兩班,明天三班,後天中午出院,也就是上午一班,但是要打包。」
白安安怯生生地舉手,「我有困難,不能值夜班。」
阮喬雙手一舉,「那我來值。」
王瑩看著自己的日程表,「我明天下午有個客戶見面會,不能改期。」
阮喬的雙手仍在空中晃動,「我來我來。」
莫晴想了想說:「我今天下午應該可以,但後天上午要隨主任查房,只能捎帶著照看。」
阮喬大拍胸脯,「沒問題,收拾打包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對這個最在行。」
白安安嘲笑她說:「你是驢子中的驢子,打包這些事情我們確實不如你。」
王瑩一邊寫值班表,一邊做總結陳詞:「我們裏面,老莫獻身上帝,我獻身資本家,安安獻身黃世仁,只有阿阮你是富貴閑人。」
白安安跟著說:「所以你不生孩子簡直暴殄天物。」
第一章 生娃這件事(7)
阮喬跳起來,「我沒房子呀,生孩子就一定得有個自己的房子了。老莫才是我們當中最天時地利人和的,有房有車,自己又是專業人士,老公也工作穩定。」
莫晴非常鎮定地呷了一口咖啡,徐徐地說:「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們可是最堅定的丁克族。」
莫晴和談駿兩口子是標准現代中產階級,偏巧也都供職於為下一代服務的部門。莫晴是十分受重用的婦產科醫生,談駿是前途遠大的大學講師。一個天天在醫院幫別人生孩子,一個日日在學校幫別人教孩子。結果兩人一致決定,絕不將自己的家變成另一個孩奴工作室。
王瑩用圓珠筆在玻璃桌上敲了幾下,「老莫人家是搞通思想了,你是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麼。當初你不就是不高興買房裝修這些俗事嘛。你結婚那兩年要是打定主意貸個公積金,也許還能買得了房。現在,真是難上加難了。」
阮喬嘴角一撇,委屈不已,「對啊,所以我根本不富貴。我那點兒工資,剛好夠我吃光喝光身體健康,而且我每天累得像死狗一樣啊。」
白安安打狗隨棒上,「你啊,忙了半天全是自討苦吃,一點兒建設性沒有。」
阮喬舉手求饒,「我知 道,我知道,你這只幸福的小母雞最不能理解我和許朗天南海北成天玩玩玩。在你們看來,像我們這樣的二人世界,過久了也只有無事生非,還不如生孩子有建設性。然而,生孩子這件事怎麼可以等同於任何一件其他事呢?更何況,審美疲勞還沒有開始,我們算少有的能玩到一起還結了婚的人,幹嗎要生個小人兒出來攪局?」
白安安被噎得有點火,「我也沒得選擇嘛,只能過好當下啊!」
王瑩再次看表,「按我說呢,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有共識。比如你的二胎,比如你的丁克,比如我的升職——不早了,我該回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