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幻覺(28)
他擺擺手說:「我買了大排檔上來伺候大家,不知道大家瞧得上瞧不上?」眾人嘩啦跑過去,七手八腳接過他手中食物。「看見這個,我口水立刻倒流。」「正合我意。」……葉程稍稍打量楊文,發現他精神飽滿,神采奕奕,頭發剛剛修整過,看不出任何悲傷的痕跡。他招呼眾人吃喝,並沒有抬頭看葉程。葉程感到放心。做人就方如此,即使傷筋動骨,也不能自愛自憐超過一個星期,總要振作起來,努力#小說 向前,才能有好的際遇。大家圍成一圈,吃大排檔喝啤酒,不亦樂乎。有人恭維楊文:「楊先生人真好,放棄約會的時間,百忙之中來問候我們,還請客吃飯。」楊文笑笑:「不不,我還沒有約會機會呢,我至今無人認領。」「哇,鑽石王老五,不知引得多少靚女為此競折腰。」又有人問:「楊先生風流倜儻,才貌雙全,估計很難有女子入得了法眼。」楊文仰起頭來,爽朗大笑:「我沒有特殊的癖好,哪裏有那麼複雜,不過是我愛的人她不愛我,愛我的人我不愛。」這兩句話說得蕩氣回腸,有人拍手稱好,有人扼腕歎息,深表同感,有人四目傳情,傾慕之情溢於言表。「呵,原來是緣份的錯!」也有人這樣打趣。「對呀,誰能告訴我,為啥總是時機不對?」他攤攤手,一臉無辜,與此同時,瞟了她一眼。她是誰呢?當然是葉程。10沒有想到,事情又出現線索。那天,中午時分,葉程依舊是在工地埋頭苦幹。於靜敲門進來,問她要不要訂餐。
愛情幻覺(29)
她簡單回應:「幫我帶份三明治就好。」於靜應聲出門,忍不住這樣想:一個女人,已經要什麼有什麼,何苦為難自己?片刻後,有人敲門。葉程以為於靜神速,已經幫她買來午餐。一抬頭,才發現,原來另有其人,是那個叫溫凡的大學生。他匆忙進門,說明來意,問葉程要不要見一個關鍵人物。葉程內心忐忑,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她的本能戰勝理智,替她做出決#小說 定。在街邊那個永遠靜謐如秋天般的藍山咖啡館裏,葉程見到了一個慈祥的女醫生,年紀大概在五十歲出頭的樣子,眼神哀怨,滿臉倦容,看起來似乎境遇不順。葉程伸出手來,嘴角一絲恍惚的笑意暴露了她內心的迷茫:「您好。」對方抬起頭來,看見她,突然一怔,難以置信地、不可思議地張張嘴,最終卻將詢問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溫凡。溫凡立刻響應:「她就是朱盈盈。」「朱盈盈」三個字一入耳,葉程睜大眼,張大嘴。誰?誰是朱盈盈?她懷疑自己的聽力。溫凡馬上揭曉答案:「從前,你叫朱盈盈。」從前,從前是多久,前世還是今生?葉程用力穩住一顆跳動的心,她強力沉著發問:「什麼時候的事情?」這個時候,坐在對面的中年女醫生開始說話:「那個時候,大概是六年前,你和現在判若兩人。」葉程感覺自己的血液瞬間自腳底抽幹,她端起咖啡杯,手不穩,咖啡灑出來,溫凡眼疾手快,已經喚來服務員。她喝一口咖啡,穩穩神,繼續問:「阿姨,您什麼時候認識的我?那個時候我是怎樣的人?請詳細談談。」阿姨緩緩端起咖啡杯,喝一小口,清清喉嚨,娓娓道來。
愛情幻覺(30)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四個月,但若不仔細留意,根本看不出痕跡……」葉程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你一走入婦科,整個診所的人都抬起頭來看你,你走後,大家都說,這樣漂亮的人,真應該去拍電影。」說到#小說 這裏,她輕聲歎口氣,聲音變得淒楚,「可是呀,紅顏似乎總是命薄,你第一次來,有一個帥氣的年輕男孩陪你來的,可是,後來,來的就只有你自己,大家都可憐你……孩子九個月的時候,你的父母突然出現。」葉程鼓起勇氣發問:「那個年輕男孩可是杜氏集團的大少爺?」女醫生點點頭:「雖然經過這麼些年,可是杜少爺一樣英俊瀟灑,除了人更加成熟,竟然少有變化。」這個時候,女醫生的電話響起,她接聽,然後面露驚慌之色,匆匆說了幾句,電話未掛斷,人已經起身。她向他們告辭:「溫先生,葉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我們下次再約。」葉程心急,想知道下文,但她的教養提醒她不能強人所難,於是,禮貌地和對方告別。走出那間咖啡廳,葉程感到天旋地轉,欲哭無淚。那是一個普通的秋天的下午,天空高遠,空氣清冽,但葉程卻感不到,她只覺寒氣自她的腳底升騰起來,使她遍體生寒,葉程打個冷顫,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溫凡陪她走了很遠的路,然後攔了輛車要送她回公司,她謝絕:「我想一個人回去,十分感謝你。」年輕人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揮手告別。但車子剛走,葉程馬上改變主意,探出頭去呼喚他:「送我一程,可以嗎?」年輕人立刻轉身,跑過來,打開車門,突然覺得這樣召之即來呼之即去有些沒有面子,嘴角揚了揚,嘲諷地說:「你看,對你來說,我就是個百搭的人,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幹什麼都可以。」葉程覺察到對方面色的起承轉合,安撫地說:「百搭的人怎麼能有偵探的潛力,分明比專業的人還能幹。」年輕人究竟閱曆淺,經不住恭維話,臉上已經有笑意。隔一小會兒,葉程問:「怎麼找到這樣關鍵的人物?」年輕人立刻給了她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愛情幻覺(31)
葉程繼續說下去:「對方不見得願意透露這樣的信息,畢竟對杜氏並不好,誰也不願意趟這個渾水。」年輕人仍然嘲諷地笑:「在社會上呆久了,人人只相信名利,自小到大學校教育的美好品質,諸如,公平,善良,正義等,大概都成了幼稚不成氣候的代名詞。」葉程不禁對身邊的這個理想主義大男孩另眼相看,有點意思。葉程這樣回應他:「不不不,你是例外。」年輕人不理她,突然歎氣:「成人的世界真是無聊,簡單而言就兩個字『虛偽』。」停頓片刻,終於回歸到話題,「你大抵也猜到了,想要一個人就範無非就兩種方式:一種叫威逼,一種叫利誘。」葉程煩亂的心緒突然自這句話中得到緩解,她調侃說:「還有第三種啊,叫德育。」「那是理想,不是現實。」葉程禁不住發笑,多麼有趣的年輕人。少頃,她又問:「威逼不是你的方式,利誘你也沒有籌碼,這就奇怪了。」#小說 年輕人立刻答:「我沒有,但有人有。」「誰?」葉程又吃一驚,這一日所經曆的事情簡直像一出偵探電視劇,處處讓她震驚。年輕人說出兩個字,葉程的嘴立刻張成了O形。因為她聽到的是「楊文」兩個字。「他又如何知道這件事?誰叫他出力?」「反正不是我。」年輕人馬上表明立場。「那是誰?」「一個人想要付出,且又不計回報,那就是所謂的心甘情願吧?」葉程低下頭,說不出話來。她又不是麻木不仁,怎麼會不懂。但一切都太過突然,她需要時間來分析,研究,做出判斷。
愛情幻覺(32)
那一日,葉程在辦公室坐至夜幕四合。她這樣推理:她懷了他的孩子,但他已經對她沒有感情,決心要拋棄她,她的孩子流產,雙親又去世,他良心發現,悔不當初,又決定重新照顧她……不不不,良心哪裏會產生那麼大的力量。多少負心漢什麼都有,唯獨缺少良心。那麼,還有其他可能?也許,他作為一介社會名流,此事為媒體所報道,迫於輿論壓力,他不得不明媒正娶,從此一起生活。不不不,還是說不通。他那樣待她,如果都不是「真愛」,那也真不知道真愛是怎樣一回事了。再退一步,如果一切都是表演,那他也太可怕太深沉了。或許,是因為她太過天真單純?頭又開始疼,葉程按按太陽穴,頭埋在雙手中,許久抬不起來。那天晚上,葉程突然無法面對這個世界上她最最親密的人。她感到徹骨的悲哀。她坐在化妝鏡前搽晚霜,發現鏡子裏的人目光渙散,神情四處無依,一瞬間裏,她竟然歇斯底裏地笑出來。杜子山自浴室走出來。他看到愛妻嘴角殘留的笑意,以為她心情奇好,走到她身邊,自身後摟住她。於是,鏡子裏立刻出現兩張臉:男的英俊成熟,女的秀美典雅。世界上這樣的組合多嗎?不多的。她曾以為她自己何其幸運,也曾因此無比地感激過命運。但是,大凡好得不像真的事情最終證明都不是真的。杜子山在她耳畔輕輕細語:「我們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就要到了,有沒有想過怎樣過?」她聽到他的聲音,微微怔一下,突然渾身微微起了寒意。杜子山注意到愛妻眼中的涼意,從後面摟緊她,將她擁入懷中。他吻她的頸,她的發,她的臉。她內心迷惘,不知所措。
愛情幻覺(33)
她愛他嗎?當然,她曾經以為,她在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他喃喃道:「告訴我,怎麼做你才能無憂無慮?」她回答:「你待我已經足夠好。」「不,不是的,如果足夠好,你不會這麼不快樂,一定是我哪裏做得不好。」他抱起愛妻,輕輕將她放到床上,側著身子躺在她身邊,用手撫摸她的臉:「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麼愛你。」他的目光情深似海,叫她內心隱隱悸動。恍惚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子山,曾經,你是不是也愛我如現在?你是不是待我始終如一?」杜子山聲音沒有半絲猶疑:「是,從來都是,也永遠都是。」話音剛落,她的嘴已經被緊緊堵上,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思考,再也不能懷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明媚的陽光晃人眼,葉程揉揉眼睛,緩一緩,發現一切煩惱各歸各位,點一次名,一個不少,全體似一只怪獸噌噌在原位虎視眈眈,葉程不由得長長歎一口氣,坐起來。看看身邊,空空如也,知道時間已經不早了,一看表,果然已經過了十點。轉身間,看到梳妝台上的紙條。程:今天要去巴黎那邊開會,大概一個星期後才能回來。早上起來記得喝湯,我已經叫劉媽煮好。愛你的子山若不是真心愛一個人,又怎能如此體貼溫柔?況且,如若他不愛她,她又有什麼資本叫他來騙她?完全沒有必要。可是,那些前塵往事又當如何解釋?事情撲朔迷離,叫她感到鬧心。葉程握著紙條怔怔發呆,直到女傭劉媽喊她喝湯。罷了罷了,人生最重要的是快樂,這樣較真於人於己有什麼好處?喝湯的時候,葉程這樣安慰自己,腦子裏已經開始籌劃公司的事情。
=已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