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說,「突然想起語文老師說過藝術來源於生活,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生活模仿藝術。」
「藝術來源於生活?那是什麼年代的事了?你怎麼像那個笑話裏的老家夥?住在深山老林,一輩子沒離開過他那個山溝溝。後來公路修到他家門口,他逢人就問『日本鬼子趕走了沒有?』」
楊紅一笑,「不對吧,他沒出過那山溝,怎麼又知道日本鬼子呢?」
「笑話嘛,你能跟它較真兒?」特蕾西也笑起來,「算了,說正經的,你跟彼得模仿到哪一段了?」
「什麼哪一段?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有幾段。」
「不就那幾段嗎?第一段:相遇;第二段:相恨。你們已經過了這兩段了。第三段:相識;第四段:相知;然後是相戀,相愛,啪!搞定!」
楊紅聽特蕾西說得振振有詞,最後還打個榧子①,覺得挺好笑,「就這麼簡單?後面就沒有了?」
「都到相愛了,還有什麼?再有就不是藝術,變成生活了。」特蕾西撇撇嘴,「所以電影都是寫到相愛為止的,最多加個婚禮,然後就『從此他們過著幸福的生活去了』。」
楊紅不同意,「不會吧,有很多電影都是寫婚後的事情的。」
特蕾西想了想,說:「那又是另一個路子了。第一段:相遇;第二段:相戀;第三段:結婚;第四段:第三者插足。這後面就是多項選擇了,任選一個。
A:離婚,跟第三者在一起;
B:離婚,第三者跑了,再找第四者;
C:不離婚,丈夫痛打第三者一頓;
D:不離婚,第三者痛打丈夫一頓;
E:丈夫和第三者痛打妻子一頓,兩人結為同性戀。」
特蕾西說到這裏,已笑得直不起腰來。楊紅也忍不住笑,笑了一會,她問:「有點不對噢,你這是說女人紅杏出牆的故事的,實際生活中,還是男人有外遇的多吧?」
「這不是順著你跟彼得的故事在說嗎?」特蕾西說,「男人有外遇,前邊幾段一樣,就是這個多項選擇要變一變了。
A:老婆尋死覓活,不肯離婚,老公只好一妻一妾,享齊人之福;
B:老婆與第三者同歸於盡,老公另覓新歡;
C:老婆殺第三者,判終生監禁,老公還是另覓新歡;
D:老婆廢老公,切了他的小弟弟,從此相安無事,白頭到老;
E:老婆和第三者聯手,痛打老公一頓,兩人結為同性戀。」
楊紅指著特蕾西,笑得直不起腰來。但笑著笑著,突然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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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見楊紅突然不笑了,問道:「怎麼啦?被血腥味嚇壞了?你知道我是晚報跑社會新聞的,寫東西講究轟動效應,不然發行量上不去。你擔個什麼心呢?以你跟彼得這種速度,再發展十年也到不了『丈夫和第三者痛打妻子』的階段。」特蕾西很體己地拍拍楊紅的手,「說真的,你在這個相恨階段上,是不是停留得太久了?不就是為彼得說你『雞立鶴群』的事嗎?」
楊紅聽她提起那件事,覺得自己被特蕾西從什麼遙遠的地方扯回了現實,不過談興已經大減,只懶懶地說:「不是那麼簡單。」
「我覺得彼得那天並不是針對你的,如果我沒記錯,他是這樣說的,」特蕾西用尖刻的腔調說,「大陸的女生呢,就不問是什麼場合,春夏秋冬,婚喪嫁娶,一律是西服對付你。哪怕是到野外燒烤,她也是西服革履,又怕凍了她那雙老寒腿,就先來一條棉毛褲什麼的,再在上面來一長統絲襪,那小腿上鼓鼓囊囊,像下肢靜脈曲張一樣。站在一群T恤牛仔的老美中間,猶如『雞立鶴群』。」
楊紅說:「那天就我一個人穿西服和棉毛褲,如果你們覺得他說的不是我,幹嗎都望著我笑?」
特蕾西笑著說:「你還真穿了棉毛褲在裏面啊?其實你是坐著的,我們只看見你穿西服,不知道你穿棉毛褲,估計彼得也不知道。不知者不為罪。還有別的嗎?」
楊紅想了想說:「我就聽不慣他那種口氣,好像美國就什麼都好,中國就什麼都不好一樣。自己也是中國生中國長的,一到了美國,就好像自己生來就是美國人一樣。」
「噢,這麼大的帽子啊。」特蕾西笑著說,「這又是為哪件事?是不是我走後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