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昌星狐疑地問。
「這二喜當然是我送的!」
「寶山,此話怎講?」
白昌星追問道,他非常清楚於寶山的為人,詭譎滑靈,惟利是圖。
「昌星兄,我知道森豪集團是從來不圈地的,所以貴公司的資金從不被占用,不像其它公司儲備了大量土地。」
「這話不假,別人都把土地儲備當作土地銀行,認為擁有多少儲備中的土地就像擁有多少銀行存款一樣,既能存取自如,又能顯示實力,你於老板不就是圈地的高手嗎,我卻不這麼看,在香港和新加坡等地,由於本身土地資源有限,加上政府部門限制放量,因此誰擁有土地實際上即使不進行開發,也能輕松轉手變現。可是在內地,城市土地有的是,市區沒有了,還可以向郊區攤大餅,東方不亮西方亮,這是其一;其二,土地儲備占用了公司大量的資金,使企業失去了應對市場變數的靈活性,萬一情況有變,還可能因為土地最終被套死;其三,政策風險嚴峻,國家明文規定土地兩年不開發,國家就可以收回,寶山,你見過有多少房地產開發公司因為房子蓋得不好而破產的,還不都是在土地上吃了虧?」
白昌星非常得意地大談了一通生意經,雖然於寶山的興趣點並不在白昌星的生意經上,他佯裝佩服地點頭稱道:「怪不得森豪集團的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原來你們兄弟倆的秘訣是跳出三界外又不出五行啊!」
「寶山,你就別跟我哥在這兒逗悶子了,快說說你那塊地是什麼情況,該不是你老兄又賭輸了,找我們哥兒倆套現來了。」半天沒插話的白志剛不耐煩地說。
「志剛,天理良心,這塊地眼下看著不起眼,說不定一年半載後就是黃金寶地,要不是手頭緊,打死我都不賣。」
於寶山的三角眼裏閃耀著貪婪的光。
「這麼說老兄還是賭輸了,輸了多少?」
白志剛步步緊逼,直捅於寶山的肺管子。
於寶山臉憋得通紅,終於抻不住說出了實情:「昌星、志剛,兄弟我的確遇到坎了,上個星期扔在澳門葡京賭場一個億,這事要是讓我姐夫知道非剮了我不可,這錢是從住房公積金裏貸出來的。昌星、志剛,我手頭這塊地雖然在黑南,但是絕對是保值增值的一塊寶地,你們知道黑水河體育場炸了,那塊地旁邊有可能建一個大型的體育中心。
「你是說,你手裏這塊地旁邊有可能建體育中心?」
白志剛按捺著興奮盡量平靜地問。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在我那塊地旁邊建,這是我姐夫親口對我說的,不然他不會同意我圈這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皮,這可是絕密。昌星、志剛,我知道一個億的流動資金只有你們倆能馬上拿出來。另外,我也相信你們的人品,所以我今天才忍痛來求二位,價錢好說,我只有一個條件,一定要現金!」
於寶山說完,眼睛裏射出期待的光。
白昌星沉思良久才說:「寶山,明天我們哥兒倆和你一起去看看地,如果情況屬實,價錢好說。」
「昌星,我就知道你夠朋友,那咱們一言為定!」
於寶山如釋重負地說。
這時,遠處傳來蘇紅袖和羅依倩歡快的笑聲,看樣子是蘇紅袖與範真真鬥嘴占了上風,白志剛望著三個出水芙蓉般的女人說:「大哥,寶山,你們聊,我去招呼客人了。」
說話間,舞曲響起,化裝舞會開始了,整個草坪上的人瞬間就隱藏到面具後面了。
4.胭脂屯
最近這幾天,夏聞天心情非常不好,他接到一封題目為《我的購房夢》的群眾來信,寫信的人叫顧雲昌,信中寫道:
「夏市長,我叫顧雲昌,是東州市鋁制品廠的一名下崗工人,靠蹬三輪維持一家人的生計。我和我老婆李秀芝以及十五歲的女兒在一間六平方米的平房內已經住了十五年了,能買一套幾十米的經濟適用住房是我多年的期盼,我是一個在企業裏幹了二十多年的普通工人,家庭月收入只有兩千元左右,但是我相信党相信政府,對我們這些低收入家庭的住房困難不會不管不問的。我老婆時常埋怨我,我就寬慰她,我說你耐心等等,總有一天太陽會從西邊出來的。夏市長,党和政府就是我的太陽,作為一市之長就是我的太陽,然而當我看到老百姓徹夜排著長隊買不到經濟適用住房,而一些開著寶馬、奔馳的假窮人卻住進了120平方米甚至200平方米的豪華型經濟適用住房,一些假窮人甚至擁有多套這樣的經濟適用住房我一下子迷茫了,我不知道太陽到底能不能從西邊出來,都說明天會更好,這是真的嗎?
這封信夏聞天在懷裏揣了好幾天了,一有空他就拿出來看,不知看了多少遍,每次看他心裏都酸酸的。改革開放二十五年了,像老顧這樣的人家,東州還有十幾萬戶,再也不能讓他們盼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要用事實證明,日出東方,而且光芒萬丈。
星期六傍晚,漫天燃燒著橘紅色的晚霞,黑水河從它那寬闊柔軟的胸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猶如一位慈祥的母親注視著父親一般的黑土地。坐在奧迪車上的夏聞天眼睛濕潤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艾青的一句詩: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的深沉。
奧迪車上除了夏聞天和司機外,還有夏聞天的秘書龍小波和市建委主任武志強。經過幾天的思考,夏聞天決定以微服私訪的方式去看一下顧雲昌一家,順便多了解點情況。
顧雲昌家住的地方雖然是棚戶區,卻位於市中心,離黑水河體育場不過一公裏,絕對的鑽石寶地,而且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胭脂屯。
胭脂屯有三百多年的曆史,相傳清軍入關前,這裏就是某王爺的屬地,住在這裏的老百姓都是王爺的下人和奴隸,他們在空曠的荒野上種植一種叫「胭粉豆」的花,用花的種子磨成粉末,研制成化妝品,人們把這個地方叫胭脂屯。日偽時期這裏成為東州最大的工人村。到了上世紀90年代,胭脂屯的居民已達到了兩萬多戶,形成清江省最大的棚戶區。大多是下崗工人,靠擺地攤、做小買賣維持生計。肖鴻林、賈朝軒時代陸陸續續地進行了一些改造,但是仍然有近五千戶居民住在棚戶區內,人均居住面積不足八平方米,許多居民都是幾代人住在一間房子裏。東州人形象地稱這裏為「工人村」,這幾年下崗職工越來越多,東州人又形象地稱這裏為「度假村」。
離胭脂屯不到一裏地,夏聞天就讓司機把車停到了路邊,他要步行到胭脂屯裏走走,看看老百姓的實際生活狀況,這是他就任東州市長以來第一次微服私訪,也是第一次光顧胭脂屯。
遠處的黑水河體育場已經成了廢墟,東州最富的人居住的水岸花都掩映在黑水河畔的綠柳紅霞中,即將封頂的未來城拔地而起,傲視著黑水河地區幾十座高樓大廈。夏聞天感慨地說:「武主任,真是不走不知道,原來這裏竟然是東州貧富差距最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