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姐姐說的有道理,想要客觀事實的人,如果你給他一個主觀態度,他會說你華而不實;想要主觀態度的人,如果你給他一個客觀事實,他會覺得你不浪漫。
可能在這方面,她比她姐姐差多了。她姐姐是從小就無師自通,而她是長大了還沒學會。
崔靈打完電話,走過來看安潔做飯:「做什麼好吃的?有沒有我的份?」
安潔不好意思地說:「真的不知道吃什麼好,冰箱裏就這些,我炒個青椒吧——」
崔靈看她笨手笨腳地切青椒,笑著說:「你不會做飯吧?別不好意思,我也不會做飯,我最恨做飯。我們出去吃吧,何必受這個苦?」
安潔也實在怕做飯,出去吃就出去吃吧,吃不完的帶回來,又可以混幾天。她跑到臥室拿了皮包,就跟崔靈一起下樓去。
崔靈的車停在樓前,是一兩紅色的小車,很新,有土黃色的布篷子,她想可能是那種能敞篷的。果然,兩個人坐進去,崔靈按了一個按鈕,篷子就放下去了。她們的車開動的時候,有幾個小孩子大呼小叫地跟在後面跑。
她好奇地問:「那些小孩子是不是在叫你?」
「不是在叫我,是在叫我的車。他們在叫『CONVERTIBLE』,是這種車的STYLE。這一片就這麼一輛CONVERTIBLE,所以他們看著稀奇。」崔靈抱怨說,「跟在後面叫還是客氣的,有幾次還用刀子劃我的車篷,搞得我心疼肚疼的——」
「這車肯定很貴吧?」
「嗯,對居住在這一片的人來說當然是很貴的啦,」崔靈解釋說,「不是我買的,我哪裏買得起這樣的車?我們教育學院的獎學金很低的——這是我BOYFRIEND送的。」
「哇!你男朋友送得起車,那一定——不是學生了。」
「學生哪裏能AFFORD這樣的車?」崔靈有點驕傲地說,「他自己也有一輛,同樣的款式,只不過是黑色的。」
她開玩笑說:「你男朋友這麼有錢,你還讀什麼博士?」
「我是不想讀了,但是我父母都希望我拿到博士學位,我BOYFRIEND也想我拿到博士學位,讓別人叫我DR.CUI,虛榮吧?」
她想起她媽媽聽說她被美國大學錄取讀博士學位的時候,也是高興得不得了,逢人就講。那些聽的人也是一臉的羨慕,看來民間還是把洋博士當回事的,但他們不知道美國的博士大把抓,在B大讀書的中國人基本都是在讀博士,少說也有幾百人。
崔靈把她帶到一家法國餐館,環境很優雅,但就餐的人不多,崔靈解釋說來這裏的多是情侶,現在時間還早,一般情侶都要磨蹭到晚上八、九點了才來這裏吃飯,那時鋼琴師來了,酒吧也打開了,大家都是來吃氣氛、吃交際的,不像我們兩個,是出來吃飽肚子的。
安潔拿著個MENU看了半天,不知道該點什麼,英文的菜單她都看不太懂,法文就更是摸風了,不過她看見有些菜價在$20以下,感覺好了一點,不會吃出天文數字來。
崔靈笑著說:「你不認識法語吧?沒關系,我也不認識,剛開始都是我BOYFRIEND幫我點的,後來我記住了幾個我愛吃的菜名,每次就在那幾個當中點。」
「那你幫我點吧。」
崔靈自己點了菜,也幫安潔點了,就把MENU交回給那個長得很有法國風味的WAITER了。WAITER很快就給她們端來了兩小碗粘糊糊的湯,還有一個小藤條籃子,裏面裝著幾個小面包一樣的東西。
她有點吃驚,今天就吃這個?看樣子是沒什麼可以帶回去的了。
崔靈說:「不要驚慌,這只是APPITIZER,法國小面包和Soupdujour,正餐還沒上。我第一次來這裏時,一看到就這點東西,就傻呼呼地問我BOYFRIEND:『就這麼一碗湯、幾個面包?』那話讓他笑我一輩子,說我象鄉下丫頭,生怕吃不飽。不過他說就是因為我那種天真的傻氣讓他墮入情網了。」
過了一會,她們點的東西來了,她不知道崔靈盤子裏的是什麼,她盤子裏是一個個肉卷卷,外面是淡淡的肉色,裏面是很深的黑紅色。她看了半天不敢下口,因為不知道哪種動物的哪個部位會長成這樣的卷卷。
崔靈笑嘻嘻地說:「別怕,外面是豬肉,裏面是山雞肉,挺好吃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她聽說是兩種肉的混合,就嘗了一小口,沒什麼怪味,便放心大膽吃起來。
崔靈一邊優雅地用餐刀切她盤子裏那塊肉,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以前我媽總是說不會做飯的女孩嫁不出去,但我不相信那一套。僅僅因為你會做飯就娶你的人,品味肯定不高,小家子氣,不會有大出息。我BOYFRIEND就從來不要我學做飯,他說做飯的女人身上只剩下一股油煙味,根本不能帶出去交際,即使帶到餐廳裏去了,做飯的女人還在想著這頓飯要是在家裏吃的話,能節約多少錢。」
安潔心裏一驚,因為她剛才就這樣想過,這樣一盤肉卷卷,如果是在中國吃的話,頂多一、二十元人民幣,折合兩三美元,但是在餐館吃,價格就翻了七、八倍。說起來在餐館主要是吃服務,但是那個英俊的法國小生也沒服什麼務,就記了個ORDER,把菜端來了一下,就不見了。
她想,看來我的檔次是太低了,崔靈男朋友那樣的人,肯定瞧不起我。她很想把自己打造得高雅一些,便附和說:「也是,如果把做飯的時間用在賺錢上,大概能賺不少錢——然後再用那些錢去餐館吃飯——」
「我們院裏有好些國內來的女博士生,每天都在家做飯,所以到了教室身上還有股油煙味,隔老遠都能聞到。可能她們自己是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了。」
她不太喜歡崔靈用這種口氣談論那些國內來的女博士,別人都是靠獎學金生活,當然只有在家做了吃。但她警告自己以後要注意,別搞得滿身油煙味地跑學校去,免得把那些有品味的男同胞都嚇跑了。
她突然想到她姐姐姐夫,而且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麼姐夫會愛上姐姐了:因為姐姐不愛做飯,所以身上沒油煙味。這麼說來,她的不會做飯反而成了一個優點了,至少在崔靈的男朋友那類人眼裏是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