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一把抓住她:「作死的小蹄子,做了什麼虧心事,見了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過來,我能吃了你不成!」
巧藍幾乎哭出來:「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說著把藏起的物件遞到了香墨的眼前,原來是一件紅色肚兜,上面繡著一枝煙霞色的雙頭並蒂花。
香墨一愣,隨即面紅耳赤。她的父親是王府中的賬房之一,也曾教過她和燕脂讀書寫字。最初學的就是蔡邕的《女誡》,其中講穿衣服的顏色和打扮代表了女子德容,所以正經人家的女子即便是成親時也是絕對不能穿紅色的內衣。眼前的肚兜不僅是大紅色,還是並蒂花的圖樣,一望而知就是娼家女子的東西。香墨氣得啐了一口,擰著巧藍的耳朵便罵道:
「小娼婦不學好,一天挑唆著燕脂也跟你們不學好,弄了這種肮髒玩意進來,看我不打斷你的手!」
燕脂連忙上前拉住她,哀求道:
「姐!你就饒了她吧,她還小呢!柳大娘進來送繡樣,她看見這個新作的肚兜覺得新鮮才留下的!」
香墨見燕脂秀眉半蹙,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更顯得掌印殷紅,握著她的手指尖冰涼,竟沒有一點溫度。香墨心下一軟於是用回手一握,又用另一只手在在巧藍額頭上一點,只板了臉對巧藍訓道:「再敢有下次,看我不秉了王妃把你攆出去。」
巧藍知道沒事卻也不敢再待,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香墨這才轉頭對燕脂道:
「這裏人多嘴雜的,到我那裏去吧。」
香墨因是陳王妃的得意人,居處專門獨設一間,位於陳王妃所居的來鳳樓之後,極為幽靜靜。燕脂關了房門,方面露憂色的問道:「姐,你晌午那麼做真的好嗎?那畢竟是五夫人,她是主我們是奴,雖說她現在失了寵,但是……」
「你啊!榆木腦袋什麼時候才能開開竅。」香墨找出了藥膏一邊為燕脂抹在頰上一邊低語:「我之所以敢這麼做,不過是打量著五夫人大抵活不了多久了。」
燕脂悚然一驚,失聲道:「什麼?!王妃要……」
香墨急忙掩了燕脂的口:「噓……小聲些!」
燕脂沉默了半晌,便仿佛累了慢慢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床上幔帳。屋外暮色已濃,前院想來是喜好熱鬧的陳王又在宴客,笙鼓絲竹之聲隱約可聞,那樣的極盛繁華,明明很近卻又極遠,茫茫然,她們仿佛終其一生也抓不到繁華裏的丁點夢境。
「爹病著,肺癆那種病人人都怕過了人,主子們沒攆了出去也不過是看在你面上。我和哥哥又都是沒用的,幫不了姐姐反而拖累你。姐姐只比我大一歲,卻要負擔全家……」
燕脂緩緩闔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兩道陰影,晦暗沉重,然而十六歲的花一樣的年紀,無論怎樣的表情都是極為美麗的。
香墨的眼卻漸漸起了一層潮意,連忙也躺在燕脂身側,勉力笑道:「剛才王妃說要提拔你進內堂,我給你辭了。你啊,就是吃虧在太漂亮上了。咱們注定了是奴才命,還不如長得醜點,才好安然過活。」
燕脂張開眼定定看著香墨,明眸似弦月,已經笑出了聲:「說的好像你長的多醜,醜的能讓咱們王妃安心似的。」
「我倒是不醜,只是黑了點。」香墨心中一沉,冷冷笑道:「咱們王爺向來喜歡像你這樣的白皙美人,所以王妃才放心把我當心腹用。」
她這樣的神色讓燕脂也不禁面上一暗,隨即撲進了香墨的懷中,一陣的上下其手:「姐,你剛才那麼罵巧藍,可是我看見你臉都紅了,肯定也好奇那肚兜吧?」
香墨最怕癢,偏偏燕脂手指極涼,仿佛細小的冰塊觸在肌膚上,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有什麼好奇的,跟咱們穿的不過就是顏色不一樣罷了。」
「那你穿來看看嘛!」
說著扯了香墨的衣衫就要把豔紅的肚兜給她系上。香墨一疊聲的驚叫道:「別把這沒羞的玩意往我身上弄!」
「我偏要!」
兩姐妹的笑鬧中,東都天街的鼓聲響起了。東都的傳統,鼓聲代表著宵禁的開始,一天的結束。
起
第一聲雷在天際響起的時候,耳所聞讓人只以為是哪個頑皮的孩子點了一只炮仗,但緊接著連串的轟鳴洶湧的鋪天蓋地,那幾乎已不是雷聲,而是天空被撕裂之後崩落的聲音。而香墨就清醒在雷電交加的清晨,起身的時候身畔的燕脂已經沒了蹤影,窗外雨落如灑,天色黯淡似暮。
室內變的異常的陰沉和悶熱,瓢潑而下的雨水被熱氣一蒸變為潮氣一點一點粘稠的貼在肌膚上,一層濕漉漉的重汗就披了下來。
陳王妃素來在雨天困頓,怕不會那麼早起身,香墨只披了小衫坐在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發。
此時匡當一聲,門扉豁然洞開,朔風雜著一個閃電凜冽的劃過,耀目的光亮瞬間照亮了室內,亦照出那人被拉得長長的的影。在閃電熄滅前的刹那,那人已經撲到了香墨的背後,力道大的扯落了只是半批在香墨肩上的內衫,被雨水打得濕透的衣衫瞬間貼服在香墨的脊背上,冰涼氣息讓她不禁一個冷顫。然而攬在腰上的還未成年的孩子的手,又讓香墨慢慢的放松了緊繃的脊背,緩緩轉過身盡量放低聲音溫和開口:
「世子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