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起身抱膝擁著被子,微微歎息一聲。一滴淚就落了下來,只有片刻間隙裏,她才能露出傷心,只是無人可知。
起身穿衣,然後自衣物中找出自己的楊木小梳,香墨坐在椅上輕輕整理著一頭烏發。
「她是你什麼人?」
身後驀然傳來沙啞的聲音,香墨脊背一僵。她幾乎忘記了他是沙場上縱橫帷幄千裏的將軍,她何德何能又如何瞞得過。握住楊木梳的手指抽搐似的收緊,手指幾乎被木齒刺破,嘴唇不覺已經咬破,欲恨起,轉眼千念百轉,卻沒有回身,只是緩緩地、靜靜地梳理著頭發,隔了很久才道:「是我妹妹。」
起
香墨來到內室的時候,燕脂正蜷縮在床的一角,眼睛瞪的渾圓,只向著前方,清澈的瞳孔裏空空的,仿佛她的神智正飄蕩在遠處,逃避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香墨不由歎了一口氣,拉了她便往外走,她便也癡癡的跟著。待到了後園的假山下沒有人會看見的角落裏,燕脂突地跪倒在香墨腳下,痛哭失聲。
香墨只覺得她斷續的哭泣聲音被不斷地放大,空落落的,反複回響,心就有了一把火在燒著。半晌,才能俯下身擁著她,眼睛雖酸楚難耐,仍舊強笑著開口:「沒有事了,萬事有姐姐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聞言燕脂哭更淒慘:「姐,我對不起你,我到底還是拖累了你!」
「哎呦,姐妹倆這是唱的哪出?都攀上了定國將軍這個高枝了,還哭什麼啊?」
兩人一驚,卻見青兒款款自假山後走了出來,譏誚一笑道:「香墨,王妃找你呢!」
不只是眼神鄙夷,連語氣極為的不客氣,要是以前青兒是萬不敢跟香墨這樣說話的。到了現在香墨也沒心情跟她計較,放開了哭紅了眼的燕脂轉身跟她回了來鳳樓。
陳王妃李氏斜臥在貴妃榻上,穿著蜜合色外衫,玫瑰紫緞裙,想是氣得頭痛病犯了,剪了兩個渾圓的膏藥貼在兩鬢。滿地的婆子丫鬟都垂手而立,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香墨忙跪在地上陳王妃面前,陳王妃揚手就給了香墨一記耳光。
「香墨,你對得起我!」
陳王妃素來自持身份,雖為人陰厲但從來不曾親自都過手,如今必是氣極了,連聲音都變了調。
香墨硬生生接了這記耳光,陳王妃的指甲劃破了臉,從香墨的眼瞼劃下腮頰,帶著一串血珠,淌落眼角,宛如血色淚痕。一點點的溫熱,然後方知是痛不可抑。
原來女子沒了貞潔,便是千夫所指,哪怕那是被迫哪怕那是不情願……
然而,她終究不能反駁陳王妃,只是垂下頭:「奴婢自甘下賤對不起主子,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陳王妃聽了香墨的話腦內轟然一聲,更加氣得面孔青白。站在她的面前,罵道:「我是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你,你為了你那個妖孽妹妹連自己都不要了,貞潔廉恥都不要了,枉費了我這些年栽培你的苦心!」
香墨怕得連呼吸都紊亂了,忙抱住陳王妃的腿哀求道:「主子,前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與燕脂沒有任何關系!」
見她還這樣維護燕脂,陳王妃恨極了手指抓住了案幾的邊緣,用力的指節都發了白:「你!」
還未說完,外頭有人回道:「主子,德保來了!」
這一生打斷了陳王妃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李氏忍不住氣湧上來,隨手一掃。案幾上一個五彩琉璃盞掃到地下,啪的一聲摔作粉碎:「叫他滾進來!」
德保亦是沒見過陳王妃如是失態,進了門也不敢再往前,只跪在了門口:「奴才參見王妃!」
「什麼事一大早的就急急過來?」
陳王妃已經壓下了火氣,落座開口問道,只是她的臉越來越白,額角隱隱的脈絡便愈發明顯。
「回王妃,定安將軍看上了香墨,向王爺開口討了,王爺命奴才給香墨打點了下午就送過去。」
跪在那裏的香墨幾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驚慌直進入身體,連呼出的氣息都是顫抖的。
「是嗎?」陳王妃則是微微一愣,隨即慢慢落下高高挑起的眉梢,滿面慍色盡消,若有還無地輕笑了出來。:「香墨也跟了我這麼些年,冷不防的我實在舍不得,再讓我跟她說兩句話吧!」
「奴才這就去外面侯著!」
德保極為識得眼色,說完就起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