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沒客套,像女兒吃媽媽做的飯那麼天經地義,但滕教授推辭說:「別張羅我的飯了,我回去吃—」
小杜拿出主人的風度,極力挽留滕教授。陳靄怕打攪了他們,退回到廚房,三把兩把就把剩下的一點活做完了,開始把飯菜往外端。家裏沒飯桌,她只好把飯菜放在客廳的長條茶幾上。
滕教授和小杜坐在客廳說話,見她端飯菜出來,滕教授馬上站起身告辭:「你們吃飯吧,我回家去了—」
陳靄挽留說:「做都做好了,就一起吃了再回去吧?」
小杜也說:「既然趕上了,就吃了再走吧—」
滕教授還在推辭,但一看見陳靄做的炸醬面,就挪不動步了:「呀,這是炸醬面吧?好多年沒吃到炸醬面了。陳—小姐是哪裏人?」
陳靄覺得「小姐」這名詞好刺耳,脫口說道:「快別叫我陳小姐了,『小姐』在我們那裏都成了—那什麼的代名詞了—你叫我小姐,人家聽見還以為—」說完這句,她覺得很尷尬,怎麼扯到這上頭去了?
滕教授心領神會:「好,好,是我的錯,再不叫你『小姐』了,叫你『陳大姐』?」
「大姐」也很刺耳,她推脫說:「別,別—」
「那叫你『陳中姐』?」
「就叫我陳靄吧。」
「好,好,叫你陳靄。請問陳—靄是哪裏人?」
「A市的—」
「噢,太可惜了,我們不是老鄉,但這個炸醬面做得很我家鄉的一摸一樣—-」
陳靄順勢邀請說:「那滕教授就在這裏吃點家鄉的炸醬面吧!」
第9~10節
陳靄(9)
滕教授沒再推辭,說聲「那我就不客氣了」,便又坐回沙發上。
陳靄一聽,高興壞了,美國教授願意吃她做的飯,這真是屋上(無尚)的幸福,瓦上的光榮啊!她陳靄活了半輩子,還從來沒跟美國教授同桌吃過飯。記得院裏曾經有位美國客人來訪,還不知道是不是教授呢,就只有院長他們才有資格陪著吃飯,主任醫生才有資格陪著開會,陳靄是副主任醫生,連根美國人毛都沒看見,比她級別低的就更慘,連美國人的狐臭都沒聞到。
院長後來經常提到:「上次跟美國的Jones先生一起吃飯的時候—」
而主任醫生們則愛說:「上次跟美國的Jones先生一起座談的時候—」
陳靄想,你們那算什麼呀?我這是:「上次美國的Teng先生吃我做的炸醬面的時候?」
但這個「Teng」好像就沒Jones聽起來那麼正宗,有點像冒牌貨,不知道滕教授有沒有什麼英文名字?如果有的話,以後對國內的同事朋友講起來就用滕教授的英文名字。
小杜見滕教授答應留下來吃飯,也高興壞了,馬上開始張羅碗筷:「哎呀,我們沒這麼多碗筷呢!」
陳靄忙說:「沒關系,我買了一些盤子和叉子‧一次性的那種‧以後一定買些‧不一次性的—」
「以前小韓在這裏住的時候,有很多餐具,因為她愛請客,那些碗盤都是瓷器的,很漂亮。但她今年春季就畢業了,把什麼都帶走了,連門鑰匙都帶走了—」
滕教授關切地問:「她把鑰匙帶走了?你們兩個人只一把鑰匙?那多不方便。」
「就是呀,我又不敢去問管理人員要,怕罰款。還不知道以後退房的時候怎麼辦,少一把鑰匙,肯定要罰款的—」
「跟小韓聯系一下—」
「到哪裏去聯系她?她沒留地址給我,寫email(電子郵件)她也不回。最氣人的是,她也不告訴我一聲,就把她的房間sublease(轉租)給一個男生了—」
「那小韓有可能把鑰匙轉給那個男生了。」
「沒有,我問了那個男生,他說小韓只告訴了他這個地址,沒給鑰匙他,他以為鑰匙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