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多顧慮啊?用用手機怎麼會浪費我的錢?今天是周末,不計時的,你從早打到晚都不花我一分錢—」
「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陳靄聽說還有這麼好的事,趕快用圍裙擦擦手,雙手接過手機,撥了祝老師的號,然後像捧著個珍寶一樣,一手拿著手機靠近耳邊,另一只手還認真地托著手機尾巴。
祝老師很快就接了,回答說正在路上呢,馬上就到。
陳靄把手機還給滕教授,匯報說:「他正在路上,馬上就到,我等他,你們先吃吧,炸醬面涼了不好吃,裏面的油會堆起來的。」
滕教授問:「你請的客人住哪裏?要不要我開車去接一下?」
「不遠,就一站多路,二十分鐘就能走到。」
「走路過來?那我還是去接一下吧。你跟我一起去,我不認識她—」
陳靄千恩萬謝,千恩萬謝,跟著滕教授出了門。滕教授的車就停在門外,是輛銀色的中型車,看上去挺新的,在夜色中揮發著溫柔的光。
陳靄一上車就鑽到後座,坐在車的左邊。
滕教授問:「幹嘛不坐到前面來?怕我?」
「不是。我們現在是迎著祝老師開過去,那祝老師就會走在我們左邊,我坐左邊才看得見。」
「哦,是這樣,我還沒想到呢。你真聰明。」
從小到大,陳靄沒少聽人家說她聰明,有點聽習慣了,聽麻木了。但今天不同啊,今天是一位美國教授說她聰明!她恨不得把美國教授的誇獎錄音下來,留作紀念。
滕教授的車開得很好,姿勢很瀟灑,很悠閑,很自信,這使她回想起小張開車的樣子,總在東張西望,罵罵咧咧,好像總在走錯路,又好像總有人在違反交通規則。
小張的車也不能跟滕教授的車相提並論。滕教授的車可真漂亮!陳靄還沒坐過這麼好的車,安靜得像熄了火一樣,平穩得像停了車一樣,如果不是窗外的建築物刷刷地往後退,你根本不覺得車在行走。音響效果也棒極了,聽不出喇叭裝在哪裏,音樂聲就像毛毛雨,從天而降,灑向她全身,鑽進她每個毛孔,讓她有種通體舒服的感覺,比坐在電影院裏看電影還過癮。
很奇怪的感覺,一條半熟悉的街道,一個半熟悉的男人,開著一輛半大的車,穿行在靠右的一半車海裏。車外是異國景色,車內是中國音樂,前面坐著一個半異國半中國的男人,這若幹的「半」,聯合起來,使她有點春風沉醉。
「我們已經開過了吧?」滕教授問。
陳靄猛醒過來,仔細打量窗外,不知道開過了沒有,因為她本來就不太清楚祝老師究竟住在哪裏,只知道是在學校南面,比那個商場還南一點。她忐忑不安地說:「我不知道開過了沒有,我們—剛才—過了那個商場了嗎?」
「哪個商場?」
「就是我今天去過的那個商場,很大,裏面什麼都有賣的—」
「哦,早過了。」
「那就開過了,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看—」
「沒關系,我們往回開,一定能追上。」
這次陳靄不敢走神了,專門換到車的右邊坐下,緊盯著路邊。還好,他們向回家的方向開了一段,就看見了祝老師,仿佛提著重物,身體前傾,艱苦跋涉,很像爬雪山過草地的紅軍,身影中有種催人淚下的艱苦卓絕與英勇頑強。
路上行人不多,陳靄一下就認出了那萬車叢中一點人,激動地叫起來:「祝老師,祝老師—-」
滕教授向外望了一眼,咕嚕道:「早知道是男的,就不用接了。」
「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
「沒關系,早接到早開飯。」
話音剛落,滕教授已經把車開到了祝老師跟前,嘎地停下,打開窗子叫道:「是祝老師吧?快上車吧—」
祝老師大概以為碰上劫色的了,驚得往旁邊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