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人去了就是給他最大的面子,要不,你多帶點空姐去給他撐場面。
青青說,我又不是拉皮條的,要不,現在我去給新娘子買套香水,既不寒酸也拿得出手,你陪我去逛街哈。
我想象跟著她在商場逛得天昏地暗的樣子,幾個月來破費雖多卻不得要領,上周逛太平洋才買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我就說,別去了,其實本CEO送了1000塊錢也就代表了你。
青青說,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這是對朋友尊重,去仁和春天吧,那裏東西款式新一點。我盤算了一套香水最多一千五,想想卡裏還有一萬多塊剛剛收到的款子,自己也很想去買件冬裝。拉開奔奔車門,挺直背闊肌,以奔馳姿勢開著奔奔向仁和春天奔去。
青青挑了一款大約600塊錢的迪奧,香水小姐把單子開好交要幫她去收銀台結賬,她眼睛亮亮地,偏頭想想說等會再結,還要去其他櫃台逛逛。
走在春天,心在秋天,因為本城最著名的包包狂之一,青青,逛著逛著就到了坤包店。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她突然說嘴巴好幹,伸手到包包裏找唇膏,可半天都找不到小坤包裏的唇膏,她說肯定又漏進去了,她的包包內層包布破了一個小洞,口紅、鑰匙這樣的小東西常常漏進去。
青青把包包翻得稀裏嘩啦臉色很不好看,死包包,爛包包,恨不得把它鉸了……這段時間的經驗,青青從來不會主動讓我給她買東西,但會暗示,比如上次是跺著腳說蘭蔻讓她臉上起豆豆,我就給她買了整套DIOR,這次快把包包撕爛了,那我得……我緊急打量著著價目簽,發現最便宜的一個GUCCI包打折後還要3000多塊錢,最貴的要13000塊,寒毛立刻倒豎狀如刺蝟,但我想想青青大概不至於買那個最貴的,於是咬咬牙,故作漫不經心地說,急啥子麼,爛了就再買新的,GUCCI包包就從來不會內包脫線。
青青皺著柳梢一樣的眉毛,咋好意思又讓你花錢,好貴喲。事已至此,我像剛剛被司令敬了壯魂酒的敢死隊員,吼道,不就幾千塊錢嘛,前幾天就想送你一個包包,看款式太俗沒敢出手,現在正好到了GUCCI店,你先將就用著,過兩天我去香港給你買個LV。我想,過兩天我就說香港流行禽流感,改道去老撾了,而老撾,似乎還沒有LV。
青青漂亮的手指在各款包包上面滑過,像跳舞,那個包包小姐使勁誇這雙手太配這些包包了,這些包包簡直是為這雙手才出生的,這樣的手拎著這樣的包,包包都有靈魂都會說話了。我暗中瞪了一眼包包小姐,很想點了她的啞穴。
青青微笑不語,手指在一款亞麻色複古合歡花上停住,9888元,不打折。她試試、放下,說太貴不買了。我心中暗喜,不‧為何大腦中了木馬病毒,舌頭鼠標錯點出了一句,哪裏貴嘛,還不到10000塊就嫌貴……
青青一臉桃花,怎麼好意思呢,可樂你真好,我正好有這裏的積分卡。當時我很想抽自己的嘴,一時竟聯想到世上本沒有敢死的隊員,只有找死的隊員。那個包包小姐笑得胃都看得到,一個勁兒誇小姐你真是太有福氣了,人長得仙女一樣,老公又對你這麼好。
這個賬連香水錢一起結的,我懷疑青青是為了買包包,才找了個給我的朋友朱亞當買結婚禮物的理由,不過我很快又打消了這個陰暗念頭。因為青青是我喜歡的女孩,她才不會那麼處心積慮,何況,追求她的人不止吳哥一個,她要個包包太容易了,她不讓別人買而讓我買,是因為不接受別人只接受我。想到她接受我的包包其實就是接受我,我的卡空了,身體卻充實起來。
走在店裏,青青第一次主動地挽著我的手,柔軟之極的身體緊貼著,我頓覺人生堅強,連被挎著的肱二頭肌、三角肌統統都粗了一圈,終於明白為什麼說女人是水,而男人是泥,因為,水加泥才會形成堅硬的水泥。
冬裝自然是不會買的了,青青連幫我挑了幾款我都搖頭,對青青說,看不起這些老貨,喜歡洋氣一點的。其實款式很帥很齊全,我很看得起它們,倒是它們看不起我。
那天送青青回家,她一直開心地說著航班上的事情,說項佳人通宵打麻將沒睡覺第二天暈乎乎落地時差點把緊急艙門拉開了,說有乘客跑到後艙操作間向吳麗靜求愛而且還下跪了,還說公司的老板特別色……她很開心,說實話,看著青青挎上GUCCI包的樣子,我也很開心。
青青是和項佳人合租的房子,當初租房時就和項佳人約定了誰也不准帶男人回來,所以我和她像往常一樣坐在車裏聊。那晚我倆聊了很久,青青歉意地說這幾個月總讓我破費不好意思,因為她現在正在拼命存那8萬元首付,她看中了一套小兩居的公寓,准現房一個月後交付,等她住進去後就可以請我上去坐還可以嘗嘗她做的菜。我問你看中的是哪兒的房,她說是城南的麗都,她特別喜歡那兒的音樂水景……她上樓時,首次主動親了我一下嘴唇。留下我在下面發呆,嘴巴上像掠過了一道閃電,腦子裏浮現出青青的數據:
桑青青,貌驚美,膚白‧‧,身高1.68米,三圍86—63—88,年23,一雙妙目盈盈欲滴,一雙玉手能夠說話,雖然有都市女孩通常的毛病,但心善良,有原則,她堅決不被大款吳哥包養而跟我這個呆貨約會,就證明她已入仙女級別。
可仙女也食人間煙火,我心知肚明,除了耍嘴皮子逗她開心咬牙買一包包,我還得來點更實際的。這年頭泡妞,不可能空手套白狼了,空手只能套白眼狼,總不能讓美女跟著我喝粥吧?可一時去哪兒掙點錢呢,此時我腦子很大很混亂,有詩為證:關關雎鳩,也別喝粥,窈窕淑女,君子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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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犯愁的時候,正是朱亞當最開心的時候,發誓要被偉大愛情擊中的他,果真被偉大愛情擊中,他決定,和一個剛剛認識三個月的海歸女人結婚。
我們第一次看到馮巴杜時,幻覺到了動物園,馮巴杜宛若一只袋鼠緊緊吊在朱亞當身上,恩愛異常,寸步不離,及至坐定,他倆也擠在同一個沙發上。由於馮巴杜穿了一個裙擺特別蓬大的十八世紀貴婦鯨骨裙,因此看不見倆人的身體,像是沙發上忽然又生長了一對珍稀的兩頭怪,隔著餐廳臨街巨大的落地玻璃,敬請觀瞻。
杜丘圍著她轉了三圈,好奇地問,你這帳蓬是在哪兒買的。馮巴杜嘴巴沒動,朱亞當搶著說,這是路易十五的情、情人,也就是蓬巴杜夫人當年穿過的鯨骨裙,裙子當然朽了,但鯨骨卻正是那根,好貴的。
杜丘一臉自卑,又繞了一會兒,說朱亞當你都可以躲在裏面去了。朱亞當說,當初流行鯨骨裙時,貴婦人的口號就是,要藏得下一個拿劍、劍的人。杜丘似懂非懂,哦,賤的人。
看得出朱亞當一臉甜蜜,讓人懷疑他悄悄做了蜂蜜面膜卻忘記清洗,他對著另一個頭,正式介紹,Miss馮,馮巴杜,法國兼英國海歸,皇家禮儀顧問團遠東幹事,普羅旺斯藝術研究學會理事,會五國語言,一般來講,她是不會在國內的,這次主要,要是為了中法文化交流,考察普羅旺斯與丹巴碉樓建築氣質與血緣傳承……
另一只頭生動地扭了扭,說我的國語說得不好,請多多包涵。然後動情地——%~¥#%···%%+—*¥````#%……
我打斷朱亞當,你龜兒子好好說話,不要‧‧降模‧艋⒌牟蛔濟俺瀋窖蠔貌緩謾
朱亞當辯解說那是馮巴杜的原話直譯。我沒吭聲,杜丘悄悄在一邊糾正,應該是日新月異,不是月新日異。我就說他們搞藝術的日新日得多了,有點膩,所以現在改成日異了。青青趕緊在旁邊掐我的腿。
我吃痛,就問,馮小姐是台灣還是香港的。
馮巴杜說,阿拉讓愛淫,儂去過讓愛哇。
我恍然大悟,咳,聽你祖國祖國的,還以為你是歸國華僑,儂說的是上海吧,上海這大城市阿拉還是去過一小次的,阿拉還去大‧看了電影,那天,有個上海人電影開始了才到,他拿著一張票子問座位上另一個上海人,說——阿拉摳摳儂雞巴;坐著的那上海人看了看他,說,儂啥事體,儂要摳摳阿拉雞巴?站著的人說,儂能無誇滴,少魯素,摳摳儂雞巴;坐著的那人就急了,大聲質問站著的上海人,儂要摳摳阿拉雞巴,阿拉還要先摳摳儂雞巴。然後倆人就阿拉雞巴,儂雞巴地爭論起來。
眾人驚訝地看著我,青青又掐我,我說,後來我才知道了他倆不是泛黃,是晚到的上海人,懷疑先來的上海人占了他的位置,但黑咕隆咚看不清座位號,所以他就站那兒問坐著的上海人,全文翻譯大白話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