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全然不在乎,眼裏只有一個對她愛答不理的邵厲言,硬是將全部的心思用在不值得的地方。
樂義誠有時會像邵厲言倒苦水,不懂夏彥為什麼偏偏看上他,而不是自己,邵厲言表現的比他還要無奈,他何嘗不想成人之美,但這種事情卻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於是那些原本的羨慕嫉妒恨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刺激下更是火上澆油,直到中考結束,暑假開始,隨著日複一日的炎熱,那女孩,就像六月一場急雨,倏忽間就終於消失於他們的世界裏。
她是自殺死的,在自己的小床上躺著,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渾身冷硬,白皙紅潤的臉也已經變成了石膏顏色,身上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如今邵厲言已經三十歲,回憶起那段年少時光,仿佛除了那個總是一臉抑鬱又美麗的令人窒息的女孩,和她白色的連衣裙之外,便沒有了別的東西。
彼時,他並不知道女孩的死與夏彥有關系,只覺得心痛難當,整個暑假過得消沉至極,悶在家裏不思寢食,整個人都瘦了幾圈。父母擔心他,夏彥也擔心他,時不時會去看望他,他煩躁的攆她離開,她卻根本不為所動。
時光荏苒,懵懂的感情,隨著生命的流逝,又怎麼會長久下去。
於是他又漸漸開朗起來,與以前一樣和樂義誠他們混在一起,每天惹是生非,打打鬧鬧,不同的是,夏彥終於站在了他身邊,他並沒有接受她,只是不再排斥,對於她的苦心,他不是不感動。
時而大家都會想起那女孩,便是一臉唏噓,只有他,還是那樣心痛難當。
樂義誠見自己當真沒有希望,便不再堅持下去,他像是視女人如衣服,在喜歡的女子也不過如此。
那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那女孩死去的第二年清明,他本來想好去給她掃墓,可又要和父母一起回老家掃墓,來去四天路程,回來的時候早已過了清明,到底是覺得非去不可,回來第二天,一早起床,便冒著雨去了陵園。
時隔五年光景,踏入那座冰冷的陵園,便又想起初遇時的情景,柔弱憂鬱的女孩,站在神采飛揚活力四射的夏彥身旁,顯得那樣孱弱,像個頻臨死去的小獸,讓人心生憐惜,對目之所及都是一臉漠然與疏離。
從不對任何人笑,亦不對任何人多說一句話。
就是那樣一個冰冷的孩子。
到如今,在都不是當初那些懵懂的少男少女,從初中到高中,思想在一點點蛻變,單純天真一點點伴隨眼底的澄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事故與冷靜。
夏彥已經不和他們同校,而是去上了音樂學院,她從小便是別人眼中的一朵花,身高樣貌無可挑剔不說,更有一副和她媽媽一樣的好嗓音,部隊早就內定要吸納她進文工團,是太過平坦的人生道路,可能才讓她覺得那女孩的出現是那樣不能容忍。
邵厲言站在角落裏,頭頂是細如發絲的淫淫霏雨,混合著沙沙雨聲,他還是能聽得真切,夏彥站在那座冰冷的墳墓前,看著墓碑上已然褪色的照片,女孩兒燦爛的笑永遠定格在上面,她緩緩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炸得邵厲言外焦裏嫩。
V14
她說,「我不是真的要你去死,你若不是總和我做對,我怎麼會那樣對你。」
「偏偏誰都喜歡你,連他都喜歡你。」
「從你死了我就沒來看過你,我不是不敢,而是太忙了,我還活著,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死了又跑到我夢裏做什麼?」
「你又不是我害死的,我不過是說要你去死,誰想到你這樣傻,真的吃藥自殺。」
「你以為我會害怕?你該謝謝我才對,讓你們一家團聚。」。。。。。。。。。。
邵厲言愣在原地,大概是雨水的緣故,從未經受過的寒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使得明明身體結實的少年,居然瑟瑟發抖起來。
已經忘了夏彥都說了些什麼,又究竟說了多長時間,亦或許他壓根聽到這裏就沒再聽下去,只是轉身走掉了。
時間過的太久,以至於當初那樣刻骨銘心的事情,到如今也不過變作模糊的剪影,已經無從找尋。
那時候,他和夏彥已經是公認的一對,雖然沒在一所學校,卻在一個大院裏住,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念及那女孩死後那段時光中她對他的好,亦看得出她如他一般傷心難過著,便以為他們一定是同樣的心情,同樣感傷那一切。
所以明知夏彥對他的好與親近是另有所指,他也並不明確表示什麼,彼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她,只想等時間過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久到他可以真的不再未另一個女孩去傷心難過,久到可以完完全全接受面前這個鮮活的,真實的女孩。
卻從沒想過事實如此不堪,聽到的那些話久久在耳畔盤旋,揮之不去,縈繞不止。
那日下了一整日雨,晚上夏彥去敲他家的門,父母都在加班,房裏只有他一個人,他想開門質問她一切,甚至想罵她無恥。
但他偏偏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坐在桌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等著門外的女孩終於放棄徒勞的叩門,轉身離去,他才敢正常的呼吸。
他從沒想過她會如此令他畏懼,這樣可怕的一個人,他竟甘之如霖的相信她善良純潔如天使。